。
接着臉紅耳赤,跳起腳來大罵道:“混蛋!你是我花錢雇的,許我罵你,你要反嘴,就是奴欺主。
是你媽的大逆不道。
”白萍聽着氣得倒要笑出來,便握着拳頭問他道:“什麼是奴欺主,是什麼時候的法律?”畏先才想到這還是前清的老話,被自己氣急說出來,不像個律師口吻。
但仍咆哮着道。
“什麼是奴?你就是奴。
什麼時候的法律?現在時候的法律,我們家的法律。
”白萍已氣得臉兒白,但還忍着不發作。
龍珍見事不好,走過來便拽着往屋裡走,一面勸着道:“姐夫還不吃點心去?跟他個糊塗人鬧什麼。
”畏先見白萍在那裡握拳張目,知道已把他罵苦了,自己再不尋個台階了事,恐怕惹急了他,要吃眼前虧。
便随着龍珍拉拽走去,嘴仍不肯示弱,拿着官腔依着慣例的罵道:“混蛋王八蛋,趁早給我滾。
”這一句還沒罵完,白萍已再不能忍,一步就跳到他背後,揚起皮靴照着他後心就是一腳。
畏先向前一撲,慌亂中原想撲到龍珍身上,免于跌倒。
哪知撲個不着,身子直跌到上房石階上,咯噔一聲,立刻頭上起了個大紫疙瘩。
龍珍因為手牽着他,也被他牽得跌坐在地下。
畏先怕白萍再趕過來打,急忙掙起,連滾帶爬的向上房屋裡就跑。
跑到屋門口,聽不見後面腳步響,才敢回頭來看。
隻見白萍還立在原處,怒目凝眉的向着自己。
想道他既沒趕來,想是洩了膽氣。
自己的膽子立刻又壯了,便頓着腳喊仆婦道來:“來人,拿我的片子,把這混賬東西送警察廳。
等我慢慢跟他起訴。
真他媽的反了,無故的毆打大律師。
還有王法?不槍斃也該無期徒刑。
”白萍聽着忽而對他冷笑,卻不再開口。
龍珍從地下爬起來,忙用乞憐的目光,向白萍使個眼色,便又走到畏先面前,想将他推入屋内。
哪知畏先已自跑進屋裡,一倏時又跑出來,手裡果然拿着一張名片,又連聲地喊仆婦。
龍珍正左右為難,急得沒法。
這時院隅女廁所裡,恰跑出個畏先太太,一面系着褲子。
一面且走且嚷道:“别吵!别吵!怎的大清早就打起架來?鬧得人家屎也拉個半截,差點弄一褲兜子。
你們缺德不缺?”說着已走到白萍跟前,用手将他一推道:“你先上後邊歇着去,什麼事全看我。
”說完又叫龍珍道:“你來,把你老師拉到後院去。
”畏先見自己太太走來,更助了膽量,更跳腳喊道:“你們别管,我非得教他嘗嘗厲害。
耍混混耍到我當律師的頭上來了,看他還活得長遠。
”這時龍珍已拉住白萍,拚命向後院牽曳,口裡卻低聲小語道:“我的小祖宗,你隻當在我身上積德,先回你屋裡去,慢慢地說。
”白萍不由得随她走去,卻回頭說道:“我原該立刻離開這裡,不過你既說要辦我個無期徒刑,我就先在這裡候着你的辦法。
無論是法律武力。
我都能奉陪。
”此際畏先太太也趕過勸白萍道:“快走吧,回頭我教你順氣。
”又見白萍還向畏先争辯,倉卒中便用一隻手幫着龍珍推他,一隻手去掩他的口,無意中卻像把白萍抱在懷裡。
畏先見自己的太太和龍珍,兩個人都這樣竭力的勸慰白萍,卻把自己丢在一邊,已自心中氣惱。
再見自己太太和白萍那種不避嫌疑的樣子,忍不住勃然大怒。
拍着門框大罵道:“你們倆都給我滾開,不要臉的東西,都打算怎麼樣。
雇來的臭要飯花子,也用這樣維持他。
安的什麼心?你們看他是小白臉,怕他受委曲,好他媽的不要臉。
”罵着又氣急敗壞地跑過,一把将太太拉開。
不想使的力氣太大,把太太扯得一個趔趄,雖沒跌倒,卻已撞在牆上。
白萍隻疑他還來對付自己,便又站住。
哪知畏先卻已走回去,口裡還不要臉的,天生婊子的罵。
這時龍珍已趕過去扶住姐姐。
那畏先太太才自站好,忽然乘着龍珍的牽摯,向後一退,倒坐在地下。
面色氣得發青,手拍得磚地亂響道:“你們不用打。
姓錢的,咱們趁今天幹吧。
我愛小白臉。
姓林的臉白。
不錯不錯,我愛我愛。
我們全愛。
”鬧着又在地下打了個滾,重又坐起來,指着畏先大罵道:“你個不是人做的東西!這幾年把你吃肥了,脂油蒙了心。
就敢罵你親娘。
你說我愛小白臉,必是你想個綠帽子戴,這個現成,别枉了你的心。
這就給你個樣兒看一看。
”說着站起來撲向白萍,就要摟抱。
倒吓得白萍躲避不疊,滿院亂跑。
畏先太太卻跟在後面追。
龍珍又氣又笑,隻可又跟在畏先太太後面拉勸。
真是鬧得沸友盈天。
畏先想不到為打騾子驚了馬駒,心中氣憤驚悔種種感觸,就使他怔在那裡,不言不動。
龍珍好容易将姐姐拉住,那畏先太太喘籲籲的哭鬧着,又一轉身奔了畏先來,冷不防先刷了他兩個嘴巴。
畏先因白萍在旁。
自己不能不做些威風,就瞪眼道:“你這娘們要瘋,敢打我?”哪知話未說完又被太太将手揿住,張口就咬。
痛得畏先呀呀地叫。
到龍珍将他的手從她嘴裡奪出來時,畏先太太又一屁股坐在地下了。
一手扯住畏先的腿腕,不放他跑,嘴裡又炒豆似的哭喊道:“你們誰也别勸,誰勸我就跟誰滾。
姓錢的,咱們今天算筆總賬。
該我的給我,散你娘的兔子會。
姓錢的,你沒有我,你也配住大瓦房,穿绮霞緞,坐包月車,在外邊裝你媽的人。
奶奶今天明白了,養漢還不如養氣包。
這個家是我的,沒有你一點什麼,立刻你給我滾蛋。
你說我愛姓林的,我就跟他過。
”
畏先越聽她說的越不像話,急的隻有跺腳。
自己既不敢打鬧,又沒臉去勸,隻向着龍珍丢眼色,希望她給解圍。
不想龍珍隻當做沒看見。
那畏先太太喘了兩口氣,又接着喊道:“給你們勸架,倒勸出你的不要臉的話來。
你不要臉,我更不用要臉!我也不是大閨女出身,到現在還是想跟誰就跟誰。
姓林的好,我跟他睡兩宿,你也是幹看着。
不過我怕對不過妹妹,所以不動邪心。
你倒給我提醒來了。
好!我就以歪就歪,我姐妹倆全跟姓林的。
你姓錢的趁早滾蛋。
”
白萍聽着,自己倒難以為情,想不到這種女人會潑辣無恥到這樣。
想要躲開,又舍不得這出熱鬧活劇。
畏先卻明知道捋了虎鬚,今天自己不免要出個大醜,不如拼着丢人,快止住了獅子的狂吼,省得越鬧越厲害,便低頭去拉太太道:“你起來,就是怨我說話不對,咱們上屋裡說去。
别教外人看笑話。
”這時太太霍地随着他的手站起來,畏先還以為太太真聽勸,居然不撒潑打墜咕噜。
心裡正在欣幸,不想太太站起,不奔屋裡,倒向門口跑去,且跑且喊道:“你要上屋裡去說,怕人笑話。
奶奶我不怕,小子!咱們街上見吧。
”這時畏先可真忍不住,忙趕上前将她拉住,低聲央告道:“怨我怨我,你給我留臉。
”
龍珍見鬧的太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