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見她完全不上心,不由自主帶了焦慮。
“哦,哪裡不同?”
赫連笑沉思片刻,這才幽幽形容道:“這女子是父親的門客送來,不但能歌善舞而且通曉詩詞歌賦,天生妖娆媚俗,是個人間尤物。
”
順夫人面上起了些許警惕,道:“若果真如此,還真要對這個翩翩多加注意。
不過老王妃素來不喜歡這等野豔的女子,她又有什麼反應?”
赫連笑異常清晰地說:“這女子雖然妖娆萬分,對老王妃卻很是恭敬,又低聲下氣與其他人交好,松馳了别人對她的敵意。
不止如此,昨日我去老王妃處請安,竟然瞧見她在扮觀音——”
“你說什麼,扮觀音?”
“是啊。
”赫連笑凝神回想,當時翩翩頭帶花冠,發絲垂肩,目光帶笑,右手撚着一串佛珠,左手握着右腕交叉于腹前,身段窈窕端莊,神情悠然自若,正如同畫像上走下來的美人,實在是美不勝收,“老王妃說她——是媚态觀音呢!”
老王妃眼光極高,能獲此評價定然非同一般。
順夫人覺得自己像是凍結起來,瞬間倒抽一口冷氣:“這樣的女子究竟是從何處尋來?”
赫連笑早已調查過:“父親說她原先也是好人家的女兒,因為家道中落便來京城尋親,結果親人全都不在了,她才托了人想要尋個妥貼的人家投靠終身。
”
順夫人不覺冷笑:“她進府多久了?”
赫連笑沉吟道:“隻有七八日。
”
“不過七八天就能把王爺哄得團團轉,絕對是個厲害人物。
”順夫人心頭浮現起一絲不妙的感覺。
赫連笑輕輕歎息一聲,父親雖然寵愛順夫人,可他對着同一個女人這麼多年,心中也總有厭倦的時候,這些年來偶爾也會在其他侍妾房中過夜。
從前順夫人從來不會放在心裡,因為誰都動搖不了她的位置。
然而赫連笑卻覺得這次與往常都不同,慶王對那女子極為迷戀,這幾日從未再踏入過此處,更不曾有半句安心的話留給順夫人。
她不由道:“娘,還是早些想法子出去要緊,若是情形再這樣下去,隻怕父親連您是誰都會想不起來了。
”
順夫人咬牙道:“我要找點物件,你想方設法給你父親捎去。
”她左看右看,卻找不到什麼可心的物件。
赫連笑隻是輕聲提醒:“什麼都比不上娘的貼身之物。
”
順夫人深吸一口氣,抽出自己繡着交頸鴛鴦的帕子,打成如意結的形狀,遞給了赫連笑。
“娘放心,我一定會讓父親放你出去。
”赫連笑攥緊了帕子,信誓旦旦地保證。
赫連笑說到做到,當天下午她便将如意結送給了慶王,而對方也果真吩咐順夫人去書房見面。
順夫人一聽自己被召見,頓時歡天喜地,她仔細梳洗一番,把所有衣裳都翻了個遍,最後選了一件素淨的藕荷色舊裙穿在身上,這素淡的顔色、簡樸的式樣,配上她清瘦的形容越發顯得楚楚可憐,于是她便端着精心準備的點心,向慶王的書房而去。
剛到門口,便聽見裡面傳來笑聲。
“王爺,這幅字寫得可真好!”
“哦,哪裡好?”
“這幅字筆勢縱橫,恣意風流,瘦筆有肉,肥筆有骨,就如蕩槳乘舟,置于海上,令人心境開闊,實在是一幅難得的名作。
”
這聲音柔婉可人,叫人心裡如同一隻貓爪撓啊撓,然而順夫人的心卻一下子沉入了冰窟。
須臾,那聲音又繼續輕聲地道:“不過這首詩卻是蒼涼多情,空曠遼闊,王爺似乎當時心緒不佳——”
慶王滿是贊賞道:“翩翩果然是我的知己,不錯,這首詩是我當年駐守邊境蒼茫四顧的時候寫下,雖然書法起伏跌宕,氣勢奔放,可情感卻是惆怅而孤獨啊!”
聽到知己二字,順夫人大腦一懵,幾乎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完全沒辦法思考,甚至沒辦法呼吸。
知己?!慶王明明說過,這二十年來自己是他唯一的紅粉知己!不過短短七八天的功夫,難道自己這個知己就變成了過去式?不,她不信,她絕不信!自己花費了整整二十年,怎麼會比不過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丫頭!
慶王書房對面便是一汪湖泊,而湖中心的涼亭裡,江小樓親自為慶王妃斟了一杯茶。
慶王妃遙遙望着書房的方向,不覺搖頭:“釜底抽薪……這法子我不是沒用過,我甚至還将自己身邊的婢女送給王爺,可誰都比不上順夫人的地位。
”
笑容從微微彎起的唇畔輕輕滑了過去,江小樓意态從容,神色安詳:“母親,治病一定要對症下藥,送美人也是如此,必須貼合王爺的心意,抓住他的脾胃,否則隻會适得其反。
”要将順夫人置于死地,江小樓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心思。
“母親,您聽到聲音了嗎?”
“什麼聲音?”
“某人心碎的聲音。
”
江小樓的唇角往上勾了勾,以最平靜的笑容見證順夫人黯淡絕望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