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樓眼睛微微垂下,似乎正在思考,就在謝月以為沒有指望的時候,她才輕輕擡起眸子,輕輕吐出一個好字。
謝月面上露出一絲喜色:“請。
”
江小樓低聲吩咐小蝶:“告訴太子妃,她等的機會到了。
”
小蝶一怔,立刻反應過來:“是,小姐。
”
轉過薔薇花叢,前面便是一座三面依水的飛魚軒。
軒門呈半圓形,如湖面明月初升,一路走上高高的台階,地坪皆是梅花形狀,錦緞繡鞋踏在其上,猶如梅花盛開,隐有暗香浮動。
一名青衣小婢無聲拱立,靜靜在軒門外伺候。
金色的陽光下,先是瞧見一雙粉紅繡白海棠的繡鞋,慢慢擡頭時,素色衣裙襯着白皙面孔,唯有一雙冷豔的眸子潋滟閃爍,動人心弦。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謝瑜的話裡隐隐帶着一絲譏諷。
江小樓唇畔笑意淡淡的:“外面人聲鼎沸,謝側妃卻獨坐小軒,真可謂用心良苦。
”
謝瑜仿佛聽不出話中深意,眸色深深:“說話何必夾槍帶棒,我可不是為了與你争執才在這裡等着。
”
謝月眼見場面又一次僵持,連忙道:“四妹,不過是一點小誤會,說開就沒事了,你又何必拒人于千裡之外。
”
謝瑜面上似有觸動,濃密的長睫遮住了眼底的神情,看似平靜無波:“我在謝家呆了十多年,雖然衆人當我是累贅,可父親的疼愛卻是實實在在,從無半點虛假。
每次我受了委屈,他都會千百倍的安慰我;每次受到排擠,他都會送給我最好最美的禮物;每次我偷偷哭泣,父親都會說不要緊,我永遠都是他最寶貝的女兒。
可是後來你來到了謝家,一切就變了。
”
見她眼底泛起淚光,謝月連忙遞上帕子,柔聲勸慰:“四妹——”
謝瑜卻不接那帕子,隻定定瞧着江小樓,眉梢眼角掠過一抹陰霾:“倘我是謝家的親生女兒,至少和大姐一樣在謝家擁有立足之地,可我偏偏不是,我不過就是個被人丢棄的孤女。
若父親舍棄了我,我不知該往何處去。
所以從一開始我就不喜歡你,因為你搶走了父親的寵愛,也搶走了我唯一的希望。
大哥的個性我很清楚,若非真的喜歡,絕對不會多看你一眼。
他為你做了很多的事,很多從來沒有為我做過的事。
”
江小樓望着眼前女子,依舊是花容月貌,錦繡朱顔,眸子卻已生生染上一層霜色。
如花一般的謝瑜,心頭卻早如六十老妪,滄桑不堪。
謝月頭皮一緊,隻覺太陽穴上青筋在突突的跳,聲音不由自主發顫:“唉,又說這個做什麼,都過去了!如今四妹你可是太子身邊最寵愛的人,等這個孩子生下來,地位就大不一樣。
将來太子殿下榮登大寶,說不準能有貴妃之份,到時候咱們謝家可全都要依仗你呀!”
謝月極怕謝瑜提起她對謝連城的感情,因為這種感情是畸形的,不正常的,更不能為人所諒解,謝瑜每每提起,謝月便露出惶恐的神情,生怕被人聽到。
謝瑜殷紅的唇彎起一絲嘲諷的弧度:“你放心吧,我既敢約你們在這裡見面,就自然不會将話傳出去。
”
謝月尴尬地浮起一絲笑意,她今日被謝瑜邀請來到太子府,卻總是與那些官家千金格格不入,若非有重要目的,她真是一刻都呆不下去,怎能不如坐針氈。
江小樓聽謝瑜所言,分明沒有忘卻謝連城,便隻是微笑:“既然如此,有什麼話就一次都說個清楚,我也想聽聽看,謝側妃心中到底有多恨我。
”
謝瑜瞳仁瞬間緊縮,目光蓦地一顫:“江小樓,我唯一愛慕、在乎的便是大哥一人,自從你來以後,他的眼睛便隻看着你,他的心裡也隻有你。
隐隐的惶恐讓我覺得不安,随着他對你感情的加深,我對你的怨恨也就越深。
那時候我幾乎無數遍的想,若是沒有你該有多好,我至少還可以靜靜看着大哥。
哪怕我知道,總有一天他要娶妻生子——”
江小樓聞言倒有三分驚訝:“你能眼睜睜看着謝公子娶妻,為何不能容我?”她與謝連城根本沒有任何暧昧行為,這謝瑜是不是瘋了?
“因為我無法容忍他真心愛上一個女人!”謝瑜猛然道,冷冽的氣息瞬間撲到江小樓身上,帶着愈來愈濃烈的敵意。
江小樓轉眸望去,小蝶已經悄悄回到了自己身後,輕輕向她眨了眨眼睛。
謝瑜一雙明眸似隐約有恨意流動:“娶妻生子不過是一個人的正常生活,那并不能代表什麼,如果沒有你,大哥隻會找一個尋常的女子,出于責任卻不是出于心。
我可以容忍他娶妻生子,但不能容忍他愛人。
如果你是我,你應當明白這一點。
”
謝瑜的邏輯十分奇怪,江小樓無法理解,可以容忍一個人娶妻生子卻不能容忍他真心愛上一個人,這到底是什麼心态。
謝月心中越發惶急不安,口中卻越發柔軟:“四妹,瞧你怎麼還說這些事!”
謝瑜陡然輕笑一聲:“大姐不願意聽?我說的可都是實話,當初我進入太子府,就是為了擺脫出家為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