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也感覺不到,而現在想起那一幕時,她愧疚難當。
蕾格娜見過很多次死人,但這次不同。
她覺得自己快要暈厥了,要不就是快要痛哭或者尖叫了。
蕾格娜努力保持鎮靜。
她必須進行一次調查,而且必須小心行事。
她不應急于得出明顯的結論。
她必須無懼無畏。
蕾格娜命令搜索隊員把屍體放在教堂裡的一張擱闆桌上,然後派人去召回另外兩支搜索隊。
所有人擠進了小教堂。
他們盯着威格姆蒼白的臉,看着運河裡的水順着他的衣服滴落在地闆上。
出于對逝者的尊重,他們刻意壓低了交談聲。
蕾格娜首先詢問威格姆随從中級别最高的加魯夫。
“昨天晚上,”她對加魯夫說,“你是酒館裡最後離開酒桌的人之一。
”在她聽來,自己的聲音異常平靜,但沒人注意到這點。
“你看見威格姆睡着了嗎?”
加魯夫驚懼不已,連這個簡單的問題也答不上來:“呃,我不知道。
等等,不,我覺得我在他之前就睡着了。
”
蕾格娜繼續誘導加魯夫:“那之後,你還見過他嗎?”
加魯夫搔了搔胡子拉碴的下巴,“在我睡着以後?沒有,我睡着了。
等等,對了,他一定是站起來了,因為他絆了我一下,把我弄醒了。
”
“你看到了他的臉。
”
“借着火光,是的,我還聽到了他的聲音。
”
“他說了什麼?”
“他說:‘我要在埃德加的運河裡撒尿。
’”
有些人捧腹大笑,忽而意識到這樣做不妥,便立刻停了下來。
“然後他就出去了?”
“是的。
”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
加魯夫恢複了鎮靜,腦子也更清醒了:“過了一會兒,有人把我搖醒,說:‘威格姆好像去尿了很久。
’”
“你做了什麼?”
“我繼續蒙頭大睡。
”
“後來你又見過他嗎?”
“沒有,沒見過喘氣的了。
”
“你認為發生了什麼事?”
“我覺得他掉進河裡淹死了。
”
人群中發出一陣表示贊同的嗡嗡聲。
蕾格娜十分高興。
她誘導他們得出了她想要的結論,又讓他們認為這是他們自己推理出來的。
蕾格娜掃視了教堂一圈:“威格姆半夜離開酒館之後,有人見過他嗎?”
無人作答。
“那麼,根據既有的條件判斷,我們能得出的結論就是死因是意外溺水。
”
令蕾格娜吃驚的是,幫着把威格姆從運河運到教堂的武裝士兵巴達竟然大聲反對。
“我認為他沒有淹死。
”他說。
蕾格娜一直擔心出現這種情況。
她掩藏好焦慮,裝出一副感興趣的樣子。
“你為什麼這麼說,巴達?”
“以前我撈過一個淹死的人。
擡起那人的時候,他嘴裡流出了許多液體。
是吸入肺部的水殺死了他。
可當我們把威格姆擡起來的時候,他嘴裡什麼也沒流出來。
”
“這有些蹊跷,但我不知道這會帶給我們什麼線索。
”蕾格娜轉向面包師,“你看到了嗎,維爾蒙德?”
“我沒注意到。
”面包師說。
巴達不依不饒地說:“但我注意到了。
”
“你認為這意味着什麼呢,巴達?”
“這意味着他在落水之前就已經死了。
”
蕾格娜想起自己曾捂住威格姆的口鼻,導緻他無法呼吸。
無論她多麼努力,那一幕始終在她腦中揮之不去。
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想出下一個問題:“他是怎麼死的?”
“也許有人殺了他,然後将屍體扔進了水裡。
”巴達挑釁似的環顧教堂,“也許是恨他的人。
一個覺得遭到他虐待的人。
”
蕾格娜受到了含蓄的指控。
大家都知道她讨厭威格姆。
如果巴達公開提出指控,蕾格娜相信村民會忠誠地站在她這邊。
但她不想讓事态發展到那一步。
蕾格娜慢慢悠悠、不慌不忙地繞着屍體走。
她好不容易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自信。
“過來,巴達。
”她說,“仔細看。
”
房間裡鴉雀無聲。
巴達依言而行。
“如果他沒淹死,他是怎麼死的?”
巴達沒有作答。
“你看見傷口、血迹,甚至是瘀痕嗎?反正我沒看見。
”
蕾格娜突然被一個新冒出的念頭吓了一跳。
她用缰繩拉着屍體沿河拖行,可能會在威格姆脖子上留下紅色勒痕。
她小心翼翼地仔細觀察威格姆的喉部皮膚,結果什麼也看不見,她心中的一塊巨石總算落了地。
“怎麼樣啊,巴達?”
巴達隻是緊繃着臉。
“誰都可以過來,”蕾格娜對衆人說,“想湊多近就湊多近。
好好檢查屍體,看哪裡有遭到暴力攻擊的迹象。
”
幾個人走上前來,認認真真地打量威格姆,然後一個接一個地搖頭,退了回去。
蕾格娜說:“有時候,一個人會突然倒地而死,尤其是多年來每晚都喝醉的人。
威格姆在運河邊撒尿的時候可能突發中風,先死了,然後才掉進水裡。
也許我們永遠不會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
但沒有迹象表明這不是一起意外,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