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特格發現自己氣喘籲籲,已經筋疲力盡。
他實在年事過高,不宜耗費如此之多的心力和體力,方才自己的所作所為也令他感到羞愧,可是再喚醒流程徹底地銘刻在了他的意識之中。
他知道人們曾經訓練死靈,讓他們在潛意識中謀殺自己心愛的人,通過這種方式将其喚醒。
死靈的心智打碎之後,又被迫重組,往往會存在心理的傷痕,這種新的方法也會令喚醒流程的執行者受到傷害。
鄧肯強忍着劇痛,慢慢地從桌面上滑了下來,靠着椅子站在桌旁,戰栗地盯着特格。
特格的指示說:“你必須安安靜靜地站着,絕對不要動,他想怎麼看你,就讓他怎麼看你。
”
特格依照指示,一動不動地站着。
他已經放下了瑟柏之亂的回憶,他知道自己當時做了什麼,也知道自己現在做了什麼。
某種意義上說,現在和當時存在相似之處。
他告訴叛軍那些話,隻是為了歸攏人心,就算确實存在終極真理,他當時說的也不是。
施加痛苦,之後的結果便可想而知了。
“這是為你好。
”
他們對鄧肯·艾達荷的這個死靈這樣,當真妥當嗎?
特格想知道鄧肯的意識此時是怎樣的狀态,特格此前已經了解有關這種時刻的很多信息,但是他現在發現語言并不足以描述真實的狀況。
鄧肯嘴角歪斜,面目猙獰,時而盯着這裡,時而盯向那裡,眼神和表情充分反映了内心的混亂。
鄧肯的臉部慢慢地放松了下來,他的身體仍然在顫抖。
他感覺這具肉體正在随着脈搏跳動,但是與自己沒有關系,渾身的疼痛也隻是發生在另一個人身上。
可是,他的意識在這一瞬間仍然清醒,無論他在哪裡,無論這一瞬間發生了什麼。
可是他的記憶無論如何都無法銜接起來。
他突然感覺這具軀殼太過年輕,與成為死靈之前的他格格不入,所有意識都在他的大腦之中奔湧攪動。
聖母此前告訴特格:“死靈的意識會對他成為死靈之前的記憶進行過濾,部分初始記憶會湧入他的意識,部分則會慢慢恢複。
不過,隻有他想起自己最初死亡的瞬間,所有記憶才會銜接起來。
”鄧肯犧牲的所有已知細節,貝隆達全都告訴了特格。
“薩多卡。
”鄧肯低聲說道。
他環顧四周,看到了球狀無殿無處不在的哈克南家徽。
帕迪沙皇帝的突擊部隊穿上了哈克南的軍裝!他目露兇光,露出了猙獰的笑容:“他們肯定氣得咬牙切齒!”
特格一言不發,靜靜地看着他。
“我死在了他們手裡。
”鄧肯說道,語調平淡,全無任何情緒可言,如此堅定,明确,更令人恐懼。
他全身忽然一陣顫抖,而後又恢複了正常,“他們至少有十二個人在那間小房間裡。
”他直直地看着特格,“一個人沖了過來,像剁刀一樣直接朝我砍了過來。
”他猶豫了一會兒,喉嚨用力地抽動,仍然目不轉睛地看着特格,“保羅逃出去了沒?”
“如實回答他的所有問題。
”
“逃出去了。
”
現在,他們需要弄清一個棘手的問題。
特萊拉人從哪裡得到了艾達荷的細胞?姐妹會多番測試結果證明這些細胞來自艾達荷本人,但是仍有人對此存在疑慮。
特萊拉人擅自對這個死靈做了一些手腳,根據他的記憶,有可能知道真實的情況。
“可是哈克南家族……”鄧肯說道。
他在主堡的記憶連起來了。
“噢,對,沒錯!”他哈哈大笑,一聲咆哮,“伏拉迪米爾·哈克南男爵,我赢了!你毀了那麼多的人,我替他們報仇了!”
“你記得主堡和我們告訴你的事情嗎?”特格問道。
鄧肯大惑不解,皺起了深深的眉頭,情感的痛苦正在與肉體的痛苦鬥争。
他點了點頭,回應了特格的問題。
他有兩段人生,一段封在了伊納什洛罐内,另外一段……另外一段……鄧肯感覺自己并不完整,體内還有什麼東西沒有釋放出來。
喚醒程序還沒完成,他憤怒地瞪着特格。
難道還有什麼事情?特格剛才非常殘忍,難道是無奈之舉?必須這樣才能恢複死靈的初始記憶?
“我……”鄧肯張皇地左顧右盼,好像獵人面前受傷的巨獸。
“所有事情都想起來了嗎?”特格繼續問道。
“所有事情哦,想起來了,想起來伽穆還叫傑第主星那時候的事情,遍地石油,遍地鮮血,完全是一副地獄的模樣!霸撒,我全都想起來了。
我是您本本分分的學生,我是團長!”他再一次仰頭大笑,這樣老成的姿勢與少年的身體格格不入。
特格的内心深處,在比釋然更深的地方,突然踏實了,方法奏效了。
他問道:“你恨我嗎?”
“恨您?我沒說自己對您滿懷感激之情嗎?”
鄧肯突然舉起自己的雙手審視着,然後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年輕的身體。
“真是太好了!”他喃喃自語,放下雙手,全神貫注地看着特格的臉,眼神順着具有特征的線條移動。
他說:“厄崔迪,你們全都太像了!”
“并非如此。
”特格說道。
“霸撒,我不是說你們的長相。
”他的眼睛恍惚了,“我剛才問我多大了。
”他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說,“深淵之神啊!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
特格說了姐妹會要求自己說的話:“姐妹會需要你。
”
“她們需要我幹什麼?就靠這個還沒完全發育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