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能看到他的痕迹——一台小型全息投影儀正在投放一棟年代久遠而又大氣的宅子、一塊長長的草地和一條波光粼粼的小河,這裡是他勒尼烏斯的家,床邊桌子上還留了一隻針線盒。
死靈坐在一張躺椅上,盯着全息投影。
歐德雷翟進來的時候,他無精打采地擡起了頭。
“你們就讓他那樣犧牲在了那裡?”鄧肯問道。
“這件事情必須這樣。
”她說,“而且這也是他的命令。
”
“我知道你來找我是什麼目的。
”鄧肯說,“我不會改變主意,你們這群巫女别想把我當成交配工具。
聽見沒有?”
歐德雷翟撫平了她的長袍,坐在窗邊,面對鄧肯,問道:“你聽沒聽我父親留給我們的錄音?”
“你父親?”
“米勒斯·特格是我的父親,建議你聽一聽他最後的那番話。
他是我們最終留在那裡的眼睛,必須親眼目睹拉科斯上的死亡。
‘萌發伊始的大腦’明白了依賴性和關鍵的圓木。
”
鄧肯滿臉疑惑,她解釋道:“我們已經在暴君預言的迷宮裡困了太久太久。
”
她看到死靈頓時打起精神,警惕地坐了起來,動作像貓一樣機敏,明顯能夠看出各部位的肌肉靈活有力,已經做好了攻擊的準備。
“你根本不可能活着逃出這艘飛船。
”她說,“你知道原因。
”
“因為賽歐娜。
”
“雖然你對于我們來說是一個禍患,但是我們希望能讓你發揮一些作用。
”
“那我也不會為你們交配,尤其是拉科斯的那個小丫頭,想都不要想。
”
歐德雷翟笑了,她不知道什阿娜聽到有人這麼叫自己會是什麼反應。
“好笑嗎?”鄧肯問道。
“不怎麼好笑。
不過,我們肯定還是會收留默貝拉的孩子,這樣應該就能滿足我們的需要了。
”
“我和默貝拉在通話系統上聊了幾次。
”鄧肯說,“她準備加入貝尼·傑瑟裡特,她覺得你們會接納她。
”
“這不挺好的嘛。
她的細胞通過了賽歐娜血統測試,我覺得她肯定能成為一名出色的聖母。
”
“你們真的被她迷惑住了嗎?”
“鄧肯,我們怎麼可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她想打入姐妹會内部,假裝接受了這個集體,探聽我們的秘密,然後再逃走。
”
“你覺得她逃不出去?”
“鄧肯,她們隻要加入了我們,就絕對不會再脫離。
”
“你覺得傑西卡夫人沒有脫離你們嗎?”
“她最後又回到了姐妹會。
”
“你為什麼親自到這裡來見我?”
“因為我覺得應該跟你解釋解釋大聖母的計劃。
她想毀了拉科斯,消滅絕大多數的蟲子。
”
“諸神在上!她想幹什麼?”
“這些蟲子是一種類似谕言的力量,牢牢地束縛住了我們。
暴君的意識結晶放大了這種束縛的力量,他制造了曆史上的事件,而非預見。
”
鄧肯指了指飛船尾部,說道:“可是那……”
“那一隻?一隻蟲子不足為懼。
等到這一隻未來數量龐大到足以再次影響我們的時候,人類早已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
我們如宇宙一般浩瀚,各自做着不一樣的事情,便再也不會受到他的束縛了,任何一種力量都将無法完全控制我們所有的未來。
”
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她看到鄧肯沒有作聲,說道:“在目前既定的限制範圍内,我知道你對自己現在的處境還算滿意。
能不能告訴我你想怎樣繼續生活?我保證盡我所能幫助你。
”
“為什麼盡你所能幫我?”
“因為我的先人愛你,因為我父親愛你。
”
“愛?你們這些女巫根本感覺不到愛!”
她低頭盯着他看了将近一分鐘,看到漂白的頭發根部漸漸長出了黑色,再次卷了起來,脖子附近的頭發尤為明顯。
“我明白自己的感情。
”她說,“而且,鄧肯·艾達荷,你的水在我們手裡。
”
她看到弗雷曼人的這句話對他産生了效果,便轉身随護衛走出了艙室。
她離開飛船之前,回到了關沙蟲的地方,看到蟲子安靜地趴在拉科斯的沙子上。
她透過視窗看着距離自己大約兩百米的這個俘虜,塔拉紮與她融合的程度越發提高,兩個人一同默默地笑了。
我們猜對了,施萬虞和她的人錯了。
我們早就知道他想出去,他在那之後就已經想出去了。
歐德雷翟身邊站了守在這裡的幾名觀察人員,她們負責監控沙蟲,在它開始變形時及時彙報姐妹會。
“我們現在掌握了你的語言。
”她的語氣柔和,聲音不大,剛好能讓附近的觀察人員聽到。
這門語言沒有文字,隻有運動和跳動,隻為适應一個運動并跳動的宇宙。
這種語言隻能言說,不能譯述。
想要知道其中的含義,你便必須親身經曆。
即便如此,其中的含義也會在你的眼前不斷變換,畢竟“崇高的事業”都是無法轉述的經曆。
可是歐德雷翟看到這隻拉科斯沙蟲粗糙耐熱的外殼,便明白自己看到了什麼——崇高事業确鑿的證據。
她溫柔地向它喊道:“嘿!蟲子啊蟲子!這就是你的千年大計嗎?”
她沒有聽到答複,但也并不期待聽到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