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我的恐懼。
她起身,走向寬大的窗戶,目光越過外面低矮的房頂,看着圍繞着中樞的環狀果園和草場。
才到春末時節,卻已能看到一些剛成形的果實。
重生。
新的特格在今天誕生了!她的思緒中并沒有歡欣。
通常這個想法讓她興奮,今早卻不同。
我真正的優勢是什麼?我有什麼牌?
大聖母掌握的資源令人生畏:忠心耿耿的部下、由特格訓練出的霸撒所率領的軍隊(目前大部分士兵都駐紮在遠方,守衛着學院行星蘭帕達斯)、工匠和技工、遍布舊帝國的間諜和特工、無數依賴姐妹會保護免于尊母侵害的勞動者,再加上所有的聖母,她們的記憶能溯及生命之初。
歐德雷翟知道自己已達到了聖母能力的峰值,這并不是一種自大。
如果她個人的記憶無法提供所需的信息,她能依靠其他人的來補充。
還有機器存儲的數據,不過,她對此有種天生的不信任感。
此刻,歐德雷翟産生了一種欲望,想要挖掘她體内攜帶的、他人的次要記憶——它們一層層埋于意識深處的記憶。
或許,她能在其他人的經驗中找到應對眼前困境的妙方。
危險!你會迷失自己好幾個小時,沉醉于不同的人格變幻之間。
還是讓其他記憶在體内維持平衡吧,隻在必要的時候才去提取。
自我意識才是她人生的支點,才是她對自我身份的認同。
鄧肯·艾達荷那奇特的門泰特式暗喻可以幫助理解。
自我意識:你面對穿行于宇宙中的鏡子,鏡子裡一路上倒映出新的背景——連綿不絕的自我映射于背景之中。
宇宙雖無涯,鏡中卻有限,就好比意識隻攫取了無涯現實中感知到的點滴。
這是她聽到過的、最接近不可言說的自我意識的描繪了。
“特殊的複雜,”艾達荷稱之為,“我們收集、組合并映射我們的秩序體系。
”
的确,這就是貝尼·傑瑟裡特的世界觀,進化産生了人類,進而創造了秩序。
這能幫助我們來對抗那些獵殺我們的瘋女人嗎?她們又處于進化樹上的哪一枝?進化是神的另一個名字嗎?
她的姐妹們會對這種“無端猜測”嗤之以鼻。
其他記憶裡可能會有答案。
啊,多麼誘人!
她多麼想将困境中的自我投射到過去的身份上,去感覺一下過去的生活。
誘惑的危險讓她戰栗。
她感覺到其他記憶簇擁在意識的邊緣。
“就像這樣!”“不對!更像這樣!”她們真是太貪婪了。
你必須學會挑選,讓過去成為不連貫的畫面。
這才是意識的意義,代表你仍活着的精髓。
從過去挑選,與現實比對:研判後果。
這就是貝尼·傑瑟裡特的曆史觀。
遠古時期桑塔亞那的聲音仍然在她們生命中回響:“那些不能銘記過去的人注定要重蹈覆轍。
”
中樞,作為貝尼·傑瑟裡特所有建築中最能代表權勢的,無論從哪個方向來觀察,都反映了這一曆史觀。
設計的主旨是保持傳統。
這座貝尼·傑瑟裡特的中心建築,既能慰藉鄉愁,又不會浪費空間。
姐妹會不需要考古學家。
聖母就是曆史。
漸漸地(比往常慢得多),憑窗遠眺讓她平靜了下來。
她的目力所及之處,皆為貝尼·傑瑟裡特的秩序。
然而,尊母可能會在下一瞬間終結這種秩序。
姐妹會的處境比在暴君時期經曆的磨難還要糟得多。
如今,很多她被迫做出的決定令人憎惡。
她的工作室也由此讓人敬而遠之。
放棄帕爾馬的貝尼·傑瑟裡特堡壘?
工作台上,貝隆達今早提交的報告中提出了這份建議。
歐德雷翟打上了準許的戳記:“同意。
”
放棄是因為尊母的進攻近在眼前,我們既無法保衛她們,也無法将她們撤離。
一千一百名聖母,再加上隻有命運才能掌握确切數字的侍祭、學員等,都死了,或比死亡還糟糕。
都因為這個詞。
更别提那些在貝尼·傑瑟裡特影子下生活的“普通生命”了。
做出這種決定的壓力讓歐德雷翟産生了一種新的疲倦。
是我的靈魂疲倦了?真的有靈魂存在嗎?她感覺累極了,她的意識無法判斷勞累的原因。
疲倦、疲倦、疲倦。
甚至連貝隆達看起來都壓力過重,要知道貝爾可是享受暴力的人。
隻有塔瑪拉尼表現得較為超脫,但這騙不了歐德雷翟。
塔瑪[2]已經進入了超觀察的年紀,每個活得足夠長的姐妹會成員最終都會抵達這個階段。
除了觀察和判斷,其他都無關緊要。
而且,多數的判斷都不會說出口,隻是顯露在滿是皺紋的臉上。
近來,塔瑪拉尼說得更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