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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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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義務而已,就像騎馬和社交,隻是貴族的和職業性的義務。

    你也參加打獵,但隻是拘于一種社交禮節。

    打獵的時候,你一臉輕蔑。

    你攜槍的姿勢也是那麼漫不經心,就像拿着一根手杖。

    你不了解這種特别的激情,這種掩藏在所有角色、服裝和修養背後的男性生活最隐秘的激情,這種激情隐伏在所有男人的神經裡,埋得那麼深,就像地心永恒的火焰。

    這種激情是屠殺的欲望。

    我們是人,我們接到的生活指令就是要我們屠殺。

    别無選擇……人類為了保衛什麼而屠殺,為了獲得什麼而屠殺,為了報複什麼而屠殺。

    你笑什麼?你在輕蔑地嘲笑?你是一位藝術家,你在心靈深處對這些低級、野蠻的本能嗤之以鼻,對吧?你是不是認為,你從來沒有屠殺過活物?這并不一定。

    ”他嚴肅、客觀地說,“這個夜晚終于來到,除了真相和本質之外,咱們沒有必要談别的,因為這個夜晚不會有延續,也許在這之後,不會再有太多的白天和夜晚……我的意思是說,不會再發生任何将有特别意義的事件了。

    也許你還記得,從前,在很久以前,我也去過東方;那是跟克麗絲蒂娜一起度蜜月。

    我們去到阿拉伯人中間,在巴格達的一個阿拉伯家庭做客。

    這些人是最高貴的紳士,你這個旅行家肯定知道。

    他們的高傲,他們的自豪,他們的舉止,他們的激情,他們的平和,他們身體的懲戒和他們舉止的自覺,他們的遊戲和他們眼睛的閃爍,那一切都折射出昔日的貴族氣,那種當人類第一次在造物的無序中蘇醒并意識到其人品等級的另類感。

    有種理論認為,人類世界起源于時間的初始,在民族、部落和文化之前,在阿拉伯世界的深處。

    或許正因如此,他們才顯得如此高傲。

    我不知道。

    我對這個不太懂……但是對于自豪我還是頗有體驗的,即使在缺少外在識别符号的情況下,人們也能感受到彼此是同樣血緣和等級的人。

    我在東方的那幾個星期,感覺那裡的人都是紳士,包括蓬頭垢面趕駱駝的人。

    我剛才說了,我們跟本土居民住在一起,住在宮殿一樣的建築裡;在我們公使的推薦下,我們到當地一戶人家做客。

    那些陰涼的白房子……你知道吧?寬敞的庭院裡總是人頭攢動,那裡是家族、部落生活的大舞台,集貿易市場、議會大廈和教堂後院于一體……在他們的每個動作裡,都帶着懶散、貪婪的遊戲欲。

    在這種極度尊嚴和過分慵懶的背後,隐伏着生活的情趣與激情,就像陽光下的蛇,一動不動地匍匐在亂石之間。

    有一天晚上,為了歡迎我們,他們在家中設宴,請的都是阿拉伯客人。

    在那之前,他們大多以歐洲人的方式宴客,主人既是法官,又是走私販,是那座城裡最富有的人。

    所有客房裡布置的都是英式家具,浴盆是純銀的。

    但在那天晚上,我們大開眼界。

    太陽落山後,客人們接踵而至,全是男人,老爺和仆人。

    庭院中央燃起了篝火,煙氣騰騰,冒着燒駱駝糞的嗆人濃煙。

    所有人都一聲不響地坐在篝火周圍。

    克麗絲蒂娜是我們中間唯一的女性。

    随後,有人牽來綿羊,一隻雪白的綿羊,主人亮出屠刀,以一個讓人無法忘記的動作霍地刺入……這個動作不可能學會,這是東方人的動作,即使屠宰也有着象征和宗教的意義,顯然與某種本質和犧牲有關。

    當亞伯拉罕想要祭獻以撒[30]時,就是這樣舉起屠刀,在古老的教堂裡,人們就用這樣的動作在神龛、神像、神符前屠宰用于祭祀的動物,施洗者聖約翰[31]被砍頭時,兇手用的也是這個動作……這是非常古老的動作。

    在東方,這個動作隐伏在每個人手中。

    或許人就是從這個動作開始,是從介于野獸與人類之間的某種中間态生靈變成人的……根據人類科學研究,人就是從這個拇指彎曲、抓住武器和工具的能力開始變成人的。

    但也可能是從心靈開始,而不是從大拇指開始;有可能,我不知道……這位阿拉伯貴族宰殺了綿羊,當時這位年長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袍,上面沒濺上一滴血,真像一位東方大主教在主持燔祭。

    他的眼睛閃爍,刹那間變得年輕起來,周圍一片死寂。

    大家圍火而坐,看着那個宰殺的動作、刀刃的寒光、掙紮的綿羊身體和飛濺的血水,所有人的眼睛都熠熠發光。

    那一刻我理解了,殺戮是這些人生活中習以為常的日常現象,血對他們來說是司空見慣的物質,刀光對他們來說就跟女人的微笑或雨水一樣是自然現象。

    我們理解了—我想,克麗絲蒂娜也理解了,因為她格外沉默,刹那之間,她的臉由紅變白,呼吸困難,扭過了頭,仿佛被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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