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次拿給您的兩幅字畫……”宋懷仁吞吞吐吐。
“怎麼啦?”
“保密局的朱先生您認識吧?”
“你說的是朱子華吧?認識,他怎麼啦?”
宋懷仁又吞吞吐吐起來:“那兩幅字畫……不知怎麼,被朱先生知道了,他說……他說這屬于敵産,應該由……由保密局接收保管……”
魏東訓一聽就火了:“放屁!他朱子華有什麼權力對司法局下命令?不給,他能怎麼樣?”
宋懷仁“撲通!”一聲跪下,聲淚俱下:“魏先生,我求求您了……保密局我……我實在惹不起……朱先生說了,我要是要不回這兩幅字畫,我……我就沒命了……”
魏東訓嘲諷地看着他:“姓宋的,保密局你惹不起,難道就惹得起司法局?”
“不不不,我……我誰也惹不起,你們都是我的爺……”宋懷仁就差給魏東訓磕頭了。
回到辦公室,魏東訓把朱子華惦記《柳鹆圖》和《西陵聖母帖》的事告訴了張乃光,張乃光自然是暴跳如雷,他爹啊娘的一通招呼,恨不得把朱子華的八輩祖宗都侮辱一遍。
罵痛快之後,張乃光想出了一條計策,他拿出《柳鹆圖》:“東訓啊,你到琉璃廠,找個高手仿一幅。
”
“什麼?仿一幅?”魏東訓迷惑不解。
張乃光也沒有解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
雲生腋下夾着幾幅字畫,撩開門簾走進榮寶齋後院的北屋,他把字畫遞給王仁山,搓着凍得通紅的雙手:“經理,這陣子溥大爺是真夠勤快的,隻要尺寸送到,準是提前交活兒,不拖着了。
”
王仁山展開一幅,邊看邊說:“溥大爺是懶到家了的主兒,他能勤快?除非太陽從西邊兒出來,頭些年,有一回這位大爺愣給客人拖了一年半才交差,弄得你急不得、惱不得,我看溥大爺準是手頭兒沒得用啦,這才上趕着寫寫畫畫的,掙飯錢。
”
“倒也是,物價漲得這麼厲害,誰心裡不肝兒顫啊。
”
“這陣子給書畫家的潤筆别耽誤,能早結盡量早結。
”
正說着,張幼林走進來,他詫異地看着王仁山:“外邊兒這麼冷,你這屋裡怎麼還不籠火?”
“嗨,生火煙氣大,我這些日子胸口老覺着憋悶。
”王仁山撒了個謊。
張幼林半信半疑:“不會是賣炭的長了錢,你舍不得用吧?”
“瞧您說的,該用還得用,前邊鋪子裡不是暖暖和和的?”
雲生給張幼林沏上茶:“東家,您喝口水。
”
張幼林噓了噓茶葉,抿了一口:“我說經理,你這茶不對呀。
”
王仁山苦笑着:“今兒您老人家就将就點兒,漲價鬧的買賣不好做,眼瞧着過了陽曆年就是年關了,今年的‘官話兒’①還不知該怎麼說呢,能省還真得省點兒。
”
①官話兒:這裡指年終給夥計們發紅包。
“你這可有點兒小家子氣了。
”
“我也是沒轍,法币再這麼貶下去,前景可不妙啊!”王仁山憂心忡忡。
“躲過了初一,還有個十五在後頭等着呢,唉,盼中央,盼中央,中央來了更遭殃。
”
“東家,還有件窩心的事兒呢,我在心裡憋了好幾天了,魏秘書來通了個信兒,說張乃光想問問您,有沒有意思出讓《柳鹆圖》和《西陵聖母帖》?”
張幼林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盯着王仁山:“司法局的貨款劃過來了嗎?”
王仁山搖搖頭:“還沒有,張乃光是個口是心非的東西,前些日子還答應得好好的,這兩天又變卦了。
”
張幼柿一拳砸在桌子上:“《柳鹆圖》、《西陵聖母帖》,我張家三代人豁出命來保了幾十年,沒想到現如今成了禍害!”
宋懷仁提心吊膽地挨了些日子,當他差不多已經萬念俱灰地再次來到司法局的時候,萬萬沒想到,魏東訓竟然沒怎麼刁難他就歸還了《柳鹆圖》和《西陵聖母帖》,宋懷仁喜出望外,他立即狂奔到保密局,上氣不接下氣地把字畫呈給了朱子華。
朱子華得到這兩件寶貝愛不釋手,他把《柳鹆圖》和《西陵聖母帖》展開,和北平地圖并排懸挂在辦公室的北牆上,仔細地欣賞着。
門外有人喊:“報告!”
朱子華身子沒動:“進來!”
鄭天勇走進辦公室,他手裡拿着文件夾遞到朱子華的面前:“長官,這是一份逮捕令,請您簽字。
”
朱子華看也沒看就簽了字。
鄭天勇合上文件夾,看了看《柳鹆圖》,谄媚地問道:“長官,這真是那個皇上畫的嗎?”
朱子華點點頭:“嗯,北宋的徽宗皇帝,這幅畫傳世已經八百多年了。
”
“喲,那可值錢了,這書法呢?”
“更值錢,已經傳世一千一百多年了,你看,這上面還有曆代收藏家的收藏印,光皇帝就好幾個,有南唐李後主的、明朝英宗皇帝的,還有清朝乾隆皇帝的……”
“長官,那個宋懷仁怎麼處置?”
“他的事先放一放,過一陣再說,我還不信他敢跑了。
”
鄭天勇面有難色:“宋懷仁是個漢奸,我們收到不少有關他的檢舉信,這樣的漢奸我們要是不意思意思,輿論……恐怕交待不過去。
”
“宋懷仁的罪行還是比較輕的,他不過是和日本人拉拉扯扯,介紹日本人買些古玩字畫,從檢舉信上看,他手上好像還沒有人命,要是這樣的人都追究,那麼淪陷區裡好人就不多了,北平就是再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