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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 第三部 盖尔芒特家那边(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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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

    他們毫不懷疑,德·維爾巴裡西斯夫人的招待會是巴黎最出色*的招待會,正如今天她的回憶錄的讀者所确信的那樣。

     離開聖盧後,我就去拜訪德·維爾巴裡西斯夫人。

    我第一次去她家裡,是德·諾布瓦先生向我父親提議的。

    我在她的客廳裡找到了她。

    客廳的牆壁裝飾着黃綢,沙發和令人贊歎不絕的安樂椅是用博韋的絨繡做面,玫瑰紅的幾乎可以說是紫羅蘭的顔色*,看上去就象成熟的覆盆子,與牆壁的黃綢相映生輝。

    在蓋爾芒特和維爾巴裡西斯兩家人的肖像旁邊,還可以看到瑪麗·阿梅莉王後、比利時王後、德·儒安維爾親王和奧地利皇後的肖象,這是他們親自贈送的。

    德·維爾巴裡西斯夫人頭戴一頂舊時的鑲着黑色*花邊的軟帽(她以一種對地方色*彩或曆史色*彩先入為主的本能保留了這頂軟帽,就象從布列塔尼來的旅店老闆,盡管他的顧客全都換了巴黎人,他卻仍然認為應該讓他的女仆們戴帽子和穿大袖管衣服),坐在一張小書桌前,桌上放着畫筆、調色*闆和一張剛動筆的水彩畫,旁邊是玻璃杯、茶碟和茶杯,裡面放着苔薔薇、百日草和鐵線蕨。

    客人紛至沓來,她這時已停止畫花,那些杯、碟中的花草似乎象一張十八世紀的銅闆畫上的花卉,花就放在一個賣花女的櫃台上。

    客廳裡暖烘烘的,因為侯爵夫人在從城堡回來的路上受涼得了感冒,屋裡特意生了火。

    我來到客廳時,已有幾個客人在了。

    其中一個是檔案保管員。

    今天上午,德·維爾巴裡西斯夫人和他一起,把曆史人物寫給她的親筆信歸了歸類。

    這些真迹fac-similes①後,準備作為證明文件放進她正在撰寫的回憶錄中。

    在這些客人裡,還有一個是曆史學家,看上去惶惶不安,不苟言談。

    他得知德·維爾巴裡西斯夫人繼承了一張蒙莫朗西②公爵夫人的畫像,想複制一份,作為他那部關于投石黨③的著作的插圖,因此他來懇求得到她的同意。

    我的老同學布洛克也來了。

    他現在是個青年劇作家,德·維爾巴裡西斯夫人指望他能為她提供一些不要報酬的演員,參加她即将舉辦的日場演出。

    誠然,社會的萬花筒正在轉動,德雷福斯案件就要把猶太人貶入社會最低層,但是,一方面,盡管為德雷福斯翻案的狂風四起,波濤在暴風雨的開始階段是不會達到高|潮的。

    再說,德·維爾巴裡西斯夫人至今還置身于德雷福斯案件之外,不聞不問,漠不關心,聽到家裡有人怒斥猶太人,她也聽而不聞。

    最後,象布洛克這樣的青年猶太人,還是個無名小卒,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而他們黨内有代表性*的知名猶太人卻正在受到威脅。

    現在,他下巴上點綴着”山羊胡”,戴着夾鼻眼鏡,穿着緊腰長禮服,手裡拿着手套,猶如拿着一卷紙沙草紙。

     ①拉丁語,意即:複制。

    
②蒙莫朗西家族是法國最有影響的貴族家族之一。

    
③指1648年至1653年間法國反專制的政治運動。

    
羅馬人、埃及人和土耳其人會讨厭猶太人。

    但是在一個法國沙龍裡,這些人民之間的差别微乎其微,很難感覺得到。

    一個猶太人走進一個沙龍,就好象走出了大沙漠,象鬣狗那樣傾斜着身體,彎着頸背,口中不停地說着”薩拉姆①”,這副模樣和神情,恰好能滿足人們對東方風味的好奇心。

    不過,這個猶太人必須不屬于”上流社會”,否則,他的外表很快就會象一個英國貴族,舉止風度會完全法國化,這樣一來,他那桀骜不馴的、象金蓮花那樣胡亂生長的鼻子會使人想到馬斯卡裡耶②,而不是所羅門③。

    但是布洛克還沒有被”聖日耳曼區”的訓練軟化,也沒有因為同英國和西班牙接觸而變得高貴,盡管他一身歐洲裝束。

    但對于那些愛好異國情調的人來說,他仍然是德剛④畫筆下的猶太人,奇特穎異,饒有趣味。

     ①”薩拉姆”是阿拉伯人表示問候的用語,意為”祝你一切如意”。

    
②馬斯卡裡耶是法國十七世紀喜劇作家莫裡哀的劇中人物,一個诙諧快活的仆人。

    
③所羅門(前972-932),以色*列王大衛的兒子,繼承王位後,以色*列達到鼎盛時期。

    
④德剛(1803-1860),法國畫家,是東方風格畫的傑出代表。

    
這個種族具有令人驚奇的生命力,世世代代,繁衍生息,把一個完整的手指一直伸到現代的巴黎,伸到我們劇院的走廊裡和銀行、郵局、商店的營業窗口後面,伸到葬禮中和大街上;它使現代的帽子猶太化,吞并了歐洲的裝束,使人忘記了舊式禮服,使之就範,總之,使和畫在大流士一世①宮門前一座絮斯②風格建築物中楣上的亞述謄寫人所穿的衣服十分相象。

    (一小時後,德·夏呂斯先生向人打聽布洛克這個名字是否是猶太人的名字,布洛克就認為夏呂斯對猶太人懷有敵意,其實這純粹出于對藝術的好奇心和對地方色*彩的熱愛。

    )但是,談種族的延續性*并不能确切地表達我們對猶太人、希臘人、波斯人,對所有這些人民的印象,最好還是讓他們各有各的特色*。

    我們從古代畫中熟悉了古希臘人的面孔,在絮斯一個宮殿的三角楣上看到過亞述人。

    然而,當我們在社交場合邂逅這個或那個種族的東方人時,仍然會感到他們是超自然的人,是靠招魂術的力量招來的幽靈。

    我們僅有一個表面印象,現在這個印象有了深度,它在三維空間上伸展開來,它在動。

    年輕的希臘婦女,一個銀行闊老闆的女兒,當今最時髦的女子,看上去就象在一出曆史芭蕾舞劇中扮演群衆角色*的女演員,活生生地代表着希臘藝術;但在戲劇中,導演使這些人物形象變得蒼白無力。

    相反,當一個土耳其婦女、一個猶太人進入一個沙龍,我們會看到一幅動人的場面,人物形象會變得生動活潑,奇妙非凡,仿佛真是招魂術招來的亡靈。

    是靈魂(更确切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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