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利用網絡來僞裝也隻是一個技術問題,從理論上說與寫信欺騙的性質完全相同。
”
不錯,問題在于我們自己過于相信這個把生活模拟得出奇相似的網絡了,我們不知道像過去一樣向對方索要照片,試通電話,以及看這查那,這才出現了如今這種尴尬的亮相。
對此我無言以對。
當天夜裡,我漫無目的地在BBS上孤獨遊蕩。
我不知道在這些熟悉的名字後面,隐藏着多少張已遺忘了數年的故人面孔,隔離了多少個每天都在見面的身邊熟人。
在這裡他們與我和顔悅色,插科打诨,誰知道哪個就是我當年班上的情敵,哪個就是我如今單位的對手。
網上的女性十有八九都值得懷疑,這本是一個不争的事實。
他們為了收到更多的信件,為了能與更多的人愉快地聊天,故意起些中性化或者女性化的名字,喬裝打扮,混迹人群,讓一些盲目的網蟲輕易上當。
如果隻是偶一為之也并不為過,因為大多數網蟲們都有不止一個身份,以體味現實生活中難以實現的多重人格。
為了發表偏激的觀點,我們誰沒有幾個隐蔽的身份呢?但當一個人長期地扮演一個女性角色,并始終以女性的口吻待人接物發表觀點,就很難使人相信他的心态能夠絲毫不受影響。
當然這裡還存在着另外一種人,那就是真正的同性戀者。
由于上站的人數龐大,這兩種人每天都以動态的模式變化着自己的數量,而鐘情所遇到的,正是後者中的一員。
我退出BBS,利用查詢工具找出數以百萬計的國外黃色站點。
這些經營機構時常用一些十分誘惑的宣傳品塞滿我的信箱,以指導我在心情煩躁時如何去翻看它們的主頁。
事實上大量的信息刺激根本沒有能力使人産生任何犯罪感的沖動,我們往往戲谑地将它們稱為淨化靈魂的工具并聚衆品評。
可是沒想到這天我剛鍊接到第二個站點便驚訝地發現,我中學期間一直暗戀的班花,竟然一絲不挂地昂首挺立在色情站點的主頁上面。
一時間我幾乎真的流下了眼淚。
我返回國内的一家體育站點的聊天室。
這裡不像BBS管理嚴格,想要加入談話者無須任何身份認證,而且登錄之後既不能單開房間也沒有管理員,換句話說這裡的每個人都可以不負責任地亂說亂動。
我突然産生出一個相當卓越的想法,頓時為自己的發現興奮不已。
我迅速地變更了身份,同時也脫去了正人君子的外衣。
我開始對每一個剛剛進入房間的人呸呸呸地吐着唾沫,同時給所有看似女性的談話者送去一束束鮮花,最後我幹脆冒充起一些有名的常客,用與他們相似的姓名登錄,并以他們的口吻問好、交談和道謝。
此舉顯然給聊天室造成了極大的混亂,但每一名深感氣憤的談話者都毫無辦法。
肆意的搗亂使我的心情變得稍微好了一些,我樂此不疲地堅持了一個又一個小時。
當我疲憊地關機并拔掉最後一個電源插座時,窗外已是一片陽光燦爛。
我厭煩地把床上的報紙和書籍推到一邊,發現根本沒必要再去讀它們。
網上無限的資源每個小時都會使我的新聞消息得到迅速更新,我覺得自己已經從生理角度對任何紙質的印刷品産生了過敏反應。
過度的興奮使我根本無法入睡,因此我決定回家。
我已經有兩個月沒回家了,應該有一些紙制的信件到來。
走在路上,我感覺周圍的景色是“绛紫”的虛假,人們的容貌是“绛紫”的醜陋,甚至包括我一向喜愛的少女和兒童。
事實上少女在我眼裡已經不複存在,我能看到的隻有少婦和女童,而這兩者又都已歸入難以忍受的行列。
極少數實在無法上下挂靠的年齡段者,要麼恐怖的令我作嘔,要麼标緻的讓我隻剩下沖動——沒有任何詩意般的美麗存在。
我有氣無力地告訴司機我要去的地方,我似乎已經厭倦了用語音表達信息的方式。
車窗外掠過一張張不真實的面孔,我無論如何不能認為他們比剛才的符号更為真實。
突然間我在人海中發現了我的父親,兩個月的時間竟使他變得如此蒼老。
我看着他艱難地從車堆中推出自己的舊車,感到他竟然如此地遙遠和陌生,陌生得就像是一個熟人。
我得知鐘情出事的時候天還不算太晚,我被尋呼機的複台信息震醒時正值黃昏。
我打電話的同時開啟電腦,向呼台問清胡圖的留言後便匆忙連入網絡。
食堂早已關門,我抓起昨天咬過一口的漢堡。
聊天室裡,胡圖正語氣平和地與鐘情說話,從他看似漫無邊際的閑談中,我能夠真切地感覺到他那良苦的用心。
我一進去就給了鐘情一個熱情的擁抱,并盡量小心地避免提起那個敏感話題。
這時胡圖發過來一條隻有我能看到的信息:“鐘情的精神狀态很不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