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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罗刹女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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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她想到自己真鳳冒充假凰,作弄蕙兒,若非他及時相救,必然會遭受這種酷刑無疑。

    所以,她感激他,深深地愛着他,而且毫無考慮。

    甯願立即獻身,放棄修道成仙,心甘情願地要嫁他為妻,他要怎樣,就怎樣吧!什麼都旨了,隻要與他在一起過活。

     竹嫩豈無栖鳳力,花香自有許蜂心。

     菩提子十年相思,一旦如願以償,心中如何不喜?他抱着她,初則溫柔纏綿,憐香惜玉。

    等到她意态蕩漾,逐漸颠狂起來,乃稍加活力,使她享受進—步的歡樂,無怪隻羨鴛鴦不羨仙了。

     最後,葡萄仙子抱着他低聲道:“親愛的丈夫,我不知道你這樣勇敢,否則我早已做你的妻子了。

    ”菩提子聽了,心頭一甜,又吻她了。

     外邊,日上三竿,他們依然相擁而眠。

    她是羅刹邦的太上皇,逍遙自由,無人管束,她不起身,誰敢驚動?他也是個無事散神仙的人物,而且常常與她同進同出,不避嫌疑,邦人早已司空見慣,背後都說是金王良緣,但誰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才成為名符其實的夫妻。

     在王宮的正殿裡,正副主考官召集了文武試官,開始挑選驸馬——那就是羅刹邦女邦主的丈夫。

     這時,孟春和王力衣服整齊,精神煥發,并肩坐在候選席上,等待口試。

    他們文科中式,又是武科最後兩組的優勝者,論相貌,眉清目秀,唇紅齒白;論品格,賢良方正,誠實忠厚;論風度,一如宋玉臨風作賦,一似潘安命車遊市;論門第和家聲,前者之祖是黔郡土司盂修,後者之父乃山坳村村長王孝,都是德高望重,良善紳士;論出身,孟春是儒上兼漁郎,遊泳活潑,近水者智,王力是儒士兼獵人,縱跳敏捷,近山者仁。

    至于體格,彼此都經過幾個著名醫官詳細檢驗,認為非常強健,毫無暗疾,尤其是他們二人的子孫根粗長,合于規格,龜頭微呈紅色,堪稱上上之選。

    當孟春和王力中選文武兩科後,該邦巫醫權威沈碩,堅決主張把他們的身體作一次最後檢定。

    他的理由是:王孟二生體格雖佳,但不知性的能力如何?性能太強,隻怕床笫之間,女邦主非其敵手,結果,他必将暗偷宮女,另找發洩,以緻穢亂後宮。

    如果太弱,隻虛有其表,也不能使女邦主暢快,而失去了人生樂趣。

     所以基于醫者父母心的原則,他提議:挑選二個秀女,以抽簽方式決定,賜予王盂二生先行交配,并由衆醫官在旁檢閱,以便評定性能的優劣。

     在道學家的眼光看來,這是一種荒謬絕倫,有礙風化的建議,簡直是個笑話,必然斥為混帳無禮,而建議者必須要受到處分,小則掌嘴,中則鞭臀,大則割舌,可是在羅刹邦,這也不是什麼異想天開,駭人聽聞的事情。

    所以當沈碩發表這個主張之後,除儒醫陳和外,其餘在場群醫都很贊成,并鼓掌擁護。

     儒醫陳和,來自中洲部落,精通醫學,又敬仰孔孟之道,他認為沈碩的主張決不可行,提出反對的理由有四:(—)未娶妻,先納妾,非禮也;(二)男女交媾乃是秘密之事,隻可天知地知,男知女知,怎能公開進行,讓衆醫官旁觀品議?(三)以良家秀女供王孟二生試驗性的機能,這是敗風俗,壞道德的行為。

    絕對不宜提倡,何況女慕貞節,男效才良,此舉對秀女和王孟二生也是侮辱,尤其是女方,必将終身蒙羞;(四)依照本邦慣例:男子娶妻,以男家為主體,夫有權納妾,而妻不得過問。

    女邦主招考驸馬,形同民間的“出贅”,以妻家為主體,未得女方同意,館甥無權納妾。

    最後他又補充道:“如今沈碩和衆醫官贊成這樣做法,實屬倒施逆行,我陳某末敢敬同,決定辭職不幹。

    ”他說完話,立即掉頭而去,退出現場。

     沈碩個性甚強,自以為是醫務組的領袖,言出必行,但聽了陳和的話之後,倒也有了顧慮,于是他拟就一份公文,并由另—醫官施彬副署,把這提議呈請主考陳根批準。

     陳根看了之後,立即與赫芳商量,後者怒道:“沈碩可惡!想把責任套在我們的頭上。

    ” 陳根道:“把他整肅一下,你以為如何?” 赫芳道:“不可,這巫醫在本邦醫務界頗具勢力,不宜公然整肅,隻能如此這般……” 陳根聽了,笑道:“這辦法很好,使他不會對我們懷恨。

    不過,此事必須先禀女邦主之母,才能進行。

    ” 赫芳點首稱善。

     于是陳根立即進宮,與丁母商量。

     丁母深明大義,為了女兒的終身幸福,就答應照辦。

     接着,陳根出宮,拟定饬文,内容如下:“查沈碩、施彬提議挑選良家秀女,以供未來驸馬試驗性機能力,事關邦族後裔優生,‘綿綿瓜瓞’,詩有佳句,足見汝等思想周密,忠心耿耿,理應傳令嘉獎。

    此事現已禀明邦母,準予即日施行。

    選擇秀女之舉,不必勞師動衆,廣采民女,以招物儀。

    茲經本委員會拟定,決征沈碩之女玉姑,二十歲,與施彬之女娟娟,二十歲,使光榮歸于汝等之家庭。

    事後,汝等之女,必須留居宮内三月,由女官監護觀察,若已懷孕,不論産男生女,即屬庶出,但不得繼承邦政。

    如未受孕,着即遣返娘家,另行擇配,井贈賜禮物以及遮羞賞錢計白銀壹仟兩……”沈碩和施彬接到了這種惡作劇的饬文時,如聞晴天霹靂,驚得面面相觑,啼笑皆非,終于呆如木雞,心裡大為懊傷,後悔不聽儒醫陳和之言,但已來不及了。

     當沈碩和施彬回家說出這事的時候,前者之妻大罵其夫,“老殺胚,老殺胚!”不絕于口;後者乃是懼内之人,除被妻掴嘴外,另外還受到“面皮抓破”的痛苦,鬧得兩個家庭六神不安。

     這消息一經傳出,不到半日,早已巷知裡聞,邦人都笑他們咎由自取,也可為世界上的“攪攪震”者戒。

     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沈施兩醫,各獻女兒,以抽簽方式,王力拈得沈五姑,孟春拈得娟娟,随即分别在指定的房裡交配,由衆醫官從房外的洞隙向内窺視,好像參觀“活春宮”那樣,品評二生的性能。

    在這種情況下,沈碩和施彬,身為嚴父,究竟不好意思與衆醫官同為合法的“瞥伯”,所以他們早已悄悄地離開現場,躲入辦公室裡,等待參觀者的禀報,但心裡都有無地自容的感受。

     比賽結果,性能方面的戰績是王孟二生不分勝敗,同列優等。

     過了三個月,沈施二女都未懷孕,就被遣回娘家,這使她們的父親非常失望,感到面目無光,終于相繼辭官離京,黯然遷移他鄉,但這是後話,表過不提。

     再說陳根、赫芳等面對王孟二生,—時之間倒也分不出甲乙。

     口試方面,上由天文,中經人事,下至地理,雙雙有問必答,對答如流,語必中肯。

    講到山上的事,王力略勝一籌,但談及水中之物,孟春稍占上風。

    衆試官挖空心思,輪流提出問題,也不能難倒二生,這使正副主座驚為神奇,不禁對這兩個年輕人刮日相視,終于由驚生愛,肅然起敬,敬愛對方天才橫溢,無人能及。

     這時,陳根對着赫芳低聲笑道:“如果本邦有二個女邦主就好由于王孟二人的口才出人意表,對每一問題往往平分秋色,遂使衆試官難定優劣。

    于是試官陸生想出一個辦法,貢獻正副主考采納,這辦法就是王力與孟春也應比賽一場武功。

     赫芳不贊成。

    他的理由是:“二虎相争,必有一傷,但也可能兩敗俱傷。

    如此人才,世界少有,保護他們還來不及,怎好加以傷害?” 武青提出以擲骰的方式決定取舍。

     陳根不贊成。

    他說:“小事可用擲骰決定,但如此大事,有關邦族盛衰,不宜使用這種不公平而隻是依靠運氣的方式。

    ” 他們覺得取了王力,不忍把孟春割愛,反之亦然,大家商量良久,一籌莫展,無法定議。

     最後彭志提出建議,道:“何不恭請邦母丁太夫人前來相婿,可能她的眼光有獨到之處,也說不定。

    未知渚公之意如何?” 赫芳喜道:“丈母看女婿,越看越中意,就止邦母來擇婿吧!” 于是衆議遂定。

     過了一會,内侍進入大殿,問正副主考官報告道:“邦母駕到!”陳根、赫芳聽了,吩咐王孟二生暫行回避,接着率領衆試官出殿迎駕。

    隻見邦母丁太夫人乘辇而來,内侍宮女兩旁擁護,到了廷階下車,群臣以陳赫二人為首,上前施禮請安,然後恭迎入殿,坐于主位,衆官各歸原座。

     陳根首先禀道:“王孟二生不但是文武全才,品貌兼優,而且口才禮節,人情世故也屬舉世罕見,堪稱人間雙龍,但臣等見識淺陋,難定取舍,又不敢擅自作主,特此恭請邦母降臨,參與擇婿盛舉,則雀屏中選之時,即是我主大喜之日。

    ” 邦母丁太夫人道:“陳相公說得太客氣了,為了小女婚事,煩芳在座諸公連日奔走忙碌,老身衷心感激。

    其實這件事隻要你們認為妥善,就可作主決定,無須老身參加意見。

    ” 赫芳道:”婚姻之事,雖有月下老人注定,但邦母身為家長,怎好隻憑媒妁之言,草率答應?臣等在禮儀上必須請示。

    何況丈母看婿,眼光與衆不同,必有特殊見解,因此邦母前來主持,實是天經地義的事。

    ” 丁太大人昕了,微笑道:“赫相公,這樣說來,老身确是義不容辭了。

    ” 群臣聽了大喜。

     于是彭志得到赫芳的授意,立即吩咐内侍垂簾,一邊高聲道:“傳王力孟春入殿,拜見邦母!” 接着,兩名内侍引導王孟兩生進入正殿,衆目集中于他們的身上。

    隻見王右孟左并肩而入,舉步穩重,态度從容,走到邦母簾前,五尺左右之處,雙雙屈膝跪下,叩頭道:“拜見邦母!”邦母丁太夫人道:“二卿免禮,分坐兩旁!” 二人起身謝坐。

     究竟是女人心細,丁母看到王力所跪的地點比孟春占前三寸,暗想道:“看來我兒的終身要屬于王力了。

    ” 在座群臣誰也沒有注意這種小節,即使有人看到,也不會把它當作一回事。

    這時,丁母舉目向王盂二生逐一巡視,發覺他們穩坐椅上,毫無局促不安之态。

    文質彬彬,英氣勃勃,兼而有之,猶如兩株玉樹,臨風不搖。

     接着,她先看王力…… 王生天庭飽滿,面現紅光,眉長于目,雙耳垂珠,如此一表人才,乃壽者之相,後福無窮。

    她又細看孟春……孟春方面大耳,印堂發紅,額角寬敞,口鼻端正,也是忠厚有餘,福壽雙全之相。

    她看了一會,心想道:“二人都是上上之選,不分軒轾,無怪在座諸公難定取舍了。

    ” 于是和善地道:“試問王卿。

    我女雖是本邦之主,但容貌粗陋,又體弱多病,隻怕不足以配君子。

    ” 王力拱手道:“妻不嫌夫貧,夫不嫌妻醜,但求心心相印,終身厮守,于願已足。

    至于體弱多病,隻要妥為治療,善加珍攝,必能恢複健康,轉弱為強。

    ”她聽了王力之言,首肯者再。

    接着回過頭去,對着孟春,也和善地問道:“請問孟卿,我女雖貴為本邦邦主,但性烈氣盛,個性倔強,卿乃名門之後,見寵于家庭,一旦出贅為婿,勢必受制于内室,有辱大丈夫身份,到了那時,不知賢卿何以自處?” 孟春拱手道:“男子出贅,自古有之,例如:淳于髡齊之贅婿也,數使渚侯,未嘗屈辱。

    索聞令嫒貞靜賢淑,文才美妙,似非剛烈悍強之女,即使阃闱之内,偶有指使,自當逆來順受,以求和睦,千析邦母勿慮。

    ” 丁母聽了孟生之言。

    也連連點頭。

     于是她有了主意,低聲向陳根、赭芳說了幾句話,随即起身離座,率領内侍宮女等迳往後殿而去。

     過了一會,赫芳傳令撤簾。

     衆人—看主座虛位,都不知邦母何時回宮,未免驚疑不定。

     隻聽得陳根朗聲道:“諸公暫勿離座,耐心等待,邦母不久必有谕旨。

    ” 衆人聽了,一時議論紛纭,有些人猜測王力中選,有些人認為孟春得隽,隻有彭志獨持異議,确定二生旗鼓相當,不分勝負,尚須重新考驗,始能揭曉誰将獲取最後勝利。

     這時衆官員笑談未已,忽見内侍推門進來,擊掌三下,頓時殿中一片肅靜。

     他高聲道:“奉邦母谕;請陳赫二位大人引導王力、孟春到後殿書房用茶,等待邦主臨軒策士。

    ” 陳根赫芳聽了,立即起身,率領王孟二生離開現場。

     果然不出彭志所料,那二位考生還要經過禦試,始能攀仙桂,步青雲。

    換言之,他們必須在薪樵之典中釋褐,即可成為驸馬,也可說未來的妻面試未來的夫——考夫,但不知誰是幸運兒,大登科兼小登科?陳赫王孟等進入書房,邦母丁太夫人早已等候,起身迎接,他們重新見禮,然後坐定,内侍奉上香茗。

    這裡,彼此談話猶如家人,不講君臣禮節。

    過了一會,四名宮女在門口出現,道:“二位佳士,邦主有請!” 王力與孟春同時起身離座,向邦母與正副座主分别作揖後,雙雙走出書房,由宮女領路,進入内廳。

     廳内阒無人聲,氣氛靜穆,四周壁上挂着彩色絹畫數幅,出自名家之手,家具整潔,紅木擱幾大座的兩旁,分列書桌,文房四寶齊全。

    這時,那些宮女不知在什麼時候走了。

    廳内隻有王力和孟春二人,雙方也不說話,各自觀看壁上的畫,等待女邦主降臨。

     良久,廳内一切如常,毫無動靜。

    王孟二人态度悠閑,耐心等候,顯示了名士風度。

     忽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傳自大座後面:“二位佳士請坐!”二生朝着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見人影,但也未表示驚異,接着又發覺廳内除了桌旁有椅之外,别無座位,于是他們就各據一椅坐下,依然孟左王右。

     須臾,隻聽到軋軋幾響,擱幾大座和後面的畫屏緩慢地自動移向旁邊,中間懸挂着一長幅寬闊的霧色紗幕,幕内穩約透出一個淑女的影子,身穿大紅披肩,發光可鑒,穩重地正面坐着,後面排列八名宮女。

     王力和孟春連忙起身作揖,口稱:“參見邦主!” “少禮!”女邦主丁香道。

     幕色如霧,王孟二生由于不敢正視,看不清丁香的廬山真面目,隻聽到她發音美妙,想來必是絕色美人無疑,而異性吸力,卻使他們暗生知好色則慕少艾的心情。

     過了片刻,丁香接着道:“聽說二位佳士學富五車,天才敏捷,本邦主信疑參半,故有廷試之舉,但不知尊意如何?” 王力孟春同聲道:“願聆诏旨。

    ” 了香道:“昔呂公着謂宋天子臨軒策士,用詩賦,非舉賢士求治之意。

    今日本邦主雖不敢以宋天子自比,卻愛詩賦有怡情之妙,不知尊見以為然否?” 王孟二生異口同聲地道:“悉聽邦主之谕。

    ” 丁香道:“現在先考二個‘對課’的題目,讓你們各對(題(一))二句下聯,(題(二))四句下聯,限定時間,十二分鐘,逾時搶卷。

    ” 接着,幕内走出一個宮女,手持二份彩箋,分發王孟二生。

    課題是∶(一)分秧割麥逢初夏,(二)黃菊籬邊初放蕊。

     他們接過彩箋,一邊磨墨,略加思索,立即揮筆疾書,都能及時交卷,并由原來的宮女攜回幕内。

     了香舉目細閱二生的課題下聯…… 王力這樣寫着…… 題(一): 剪韭撷蔬值早春。

     訪桂飄桐度仲秋。

     題(二): 冰梅嶺上乍盈枝。

     幽蘭谷裡巳舒英。

     蒼松澗畔永盤根。

     青裡窗外已千霄。

     孟春課題的下聯是這樣: 題(一): 剝菱烹蓮納晚涼。

     吐柳舒桃千暮春。

     題(二): 碧桃院内正繁莢。

     綠楊池畔乍垂絲。

     白蓮池内最超塵。

     紫藤架上已開花。

    丁香對王孟的作品看了一會,心想道:王生的題(—)以“剪撷訪飄”與題(二)以“梅蘭松篁”對抗孟生的題(一)“剝烹吐舒”與題(二)“桃楊蓮藤”。

     接着吩咐另一宮女又将二份彩箋分遞王孟兩生,題目是:(一)美人絕色原妖物,亂世多财是禍根。

    (二)楊柳起眠風蕩漾,李桃零落雨滂沱。

    (改作骈文)(三)離懷消濁酒,愁眼看黃花。

    (加十字成骈文四句) 王力改作(一)何來妖物?原為絕色之美人。

    誰種禍根?是在多時之亂世。

     (二)愛楊柳之起眠,曉風蕩漾;歎李桃之零落,夜雨跨沱。

     (三)離懷恍惚,消濁酒以怡神;愁眼昏朦,見黃花以遣興。

     孟春改作(—)絕色美人,原敗國之妖物;多财亂世,乃殺身之禍根。

     (二)曉雨滂沱,悲李桃之零落;春風蕩漾,欣楊柳之起眠。

     (三)挹郁離懷,向曉頻消濁酒;凄涼愁眼,經秋怕見黃花。

    丁香看了二生的骈文,不置可否,即派宮女送呈正副主考,一邊又出了兩個詩題,(一)蜂,(二)蝶,作五絕一首,由王盂二生分占。

    王力分得蝶字,詩曰:天生粉黛妝,對對覓花香,偕老深堪羨,雙飛八月黃。

    孟春分得蜂字,詩曰:釀蜜為誰忙,花間姿态狂,群雄甘屈服,拜倒女中王。

    丁香看了二詩,功力悉敵,王詩主婚姻吉祥,孟詩主君臣和諧,預兆自己可享快樂的女邦主生活,不由芳心大喜,于是她又派宮女把二詩送交正副主考。

    過了片刻,了香又叫宮女送出題目:“蕭何韓信,作骈文二長句,二短句,并限王力先作,長短備一句挑戰,孟春後作,以對句方式應戰。

    ” 王力挑戰: 薦之惟恐不足盡其才,知己直同管鮑。

    孟春應戰:誘之惟恐不能速其死,賣友無異耳慷。

     丁香讀了,暗贊好句,連忙又叫宮女送往書房,交正副主考批閱,接着宮女又把題目遞交王孟二生。

     題目:“牧童,伍子胥,限孟春先作首句挑戰,王力以對句敵之。

    ” 盂春上聯:村笛橫吹無曲調。

     王力下聯;市蕭細聽是英雄。

    了香看了二生的對句,微微—笑,又派宮女送呈正副主考。

     為什麼丁香自己不評分數,而一定要把二生的成績送交陳根和赫芳?由于她應考女邦主時,主考官乃是陳赫二公,事實上她是他們的門生,所以為了敬師,同時他們又是招考驸馬的正副主考官,她必須要這樣做,方稱合情合理。

     接着丁香又發下題目,孟春分得“蘆花”,王力分得“柳絮”,限作對句。

     孟春:空濑扶殊難辨雪,春江飄蕩不禁風。

     王力:代絮難消闵子寒,似花易惹閨人怨。

     丁香讀了他們的作品,覺得又是不相上下,于是換了另—種試題。

    她給王力的題目是“(一)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二)移舟煙渚泊,日暮客愁新。

    ”加嵌二字,改為七言兩句。

     王力改作:(一)徹曉春眠渾不覺,隻聞處處鳥啼聲。

    (二)江上移舟煙渚泊,客中日暮動新愁。

     她給孟春的題目是: “(一)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二)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嘗。

    ”也是嵌二字,成為兩句七言。

     盂春改作:(一)滿斟綠蟻新酷酒,對擁紅泥小火爐。

    (二)隻為未谙姑食性,不妨先遣小姑嘗。

     丁香看了王孟的改作,無瑕可擊,又遣宮女送交正副主考評閱。

     接着她出了燕莺填字的題目如下:“燕語OO,OOO之OO(平起仄收——王力)。

    莺啼OO,OOO之OO(仄起幹收—一孟春)。

    ”王力與孟春看了題目,不加思索,立即揮筆題字。

     王力作:燕語呢喃,羨雙栖之佳侶。

     孟春作∶莺啼婉皖,聽百啭之好音。

     丁香見了他們的作品,點頭不語,于是又出了古人的五絕改為七絕,以及五律改為七律的題目,由王孟二生分别在句首加上二字。

    不久他們交卷。

     王力加字。

     (一)柳宗元:江雪。

     疊疊千山鳥飛絕,茫茫萬徑人蹤滅,隻有孤舟蓑笠翁,持竿獨釣寒江雪。

     (二)孟浩然:過故人莊。

    多謝故人具雞泰。

    今朝邀我至田家,四圍綠樹村邊合,一帶青山郭外斜,明朗開軒面場圃,殷勤把酒話桑麻,他時待到重陽日,不速還來就菊花。

     (三)唐玄宗:經魯祭孔子而歎之。

     文宣夫子何為者,列國栖栖一代中,此際地猶鄹氏邑, 當年乞即魯王宮。

    南遊歎鳳嗟身否,西竹傷麟怨道窮,俎豆今看兩楹姜。

    回思當與夢時同。

     孟春加字。

     (一)杜甫:八陣圖。

     指揮功蓋三分國,技巧名成八陣圖,萬古江流石不轉,終教遺恨失吞吳。

    (二)杜甫:月夜憶舍弟。

     冬冬戍鼓斷人行,忍聽邊秋一雁聲,心亂露從今夜白,眼花月是故鄉明。

    凄涼有弟皆分散,慘側無家問死生,平日寄書長不達,連年況乃未收兵。

     (三)杜甫:懷李白。

     瑟瑟涼風起天末,遠懷君子意如何?寂寥鴻雁幾時到,浩蕩江湖秋水多。

    自古文章憎命達,由來魑魁喜人過。

    此時應共冤魂語,太息投詩贈汨羅。

    丁香讀了王盂二生的“加字”詩,覺得依然半斤八兩,難分優劣,于是她就想出二個五古詩題:“蝸牛”和“飛娥”分交王孟即席賦成,藉以推測他們的見解。

     不久,兩人同時交卷。

     王力的蝸牛詩:蝸牛雙角間,分據蠻與觸,蠻觸互鬥争,寓言非實錄,君看帖然安。

    何曾相角逐,共處在和平,鄰邦尚和睦。

     盂春的飛蛾詩:飛蛾見燈光,趨身撲烈火,躁進喜趨炎,須臾即遭禍,始不念其因,終必食其果,蠢爾小飛蟲,紛紛燈前堕。

     丁香看了王孟的詩,知道前者能治國安民,後者能明哲保身,志趣雖異,一才一智,皆有可取之道,而詩亦平穩齊整,甚為可喜。

    忽然她想到他們這樣的考試下去,何時可分勝負?于是就改變方針,進行口試。

     主意已定,丁香打破靜默,啟嘴道:“王力,夫妻相處之道如何?” 王力道:“夫心換妻心,心心相印。

    ” 丁香道:“孟春,尊意如何?” 孟春道:“妻心試夫心,夫妻同心。

    ” 丁香暗想道:“換試兩字之間,表面似無差異,但實際卻有區别。

    ‘換’是以夫作主動。

    那就是夫先真心愛妻,使她感動,然後亦以真心愛夫,雙方遂能心心相印。

    ‘試’是妻不知夫心如何,必須先要試探一下,那末,妻是主動,丈是被動。

    當然,”以丁香的立場,夫的主動勝于被動,而王力的答辭就占了上風。

     剛才羅羅嗦嗦地考試了一大套,二人未分勝負,還不如現在這樣口試,隻要兩句話,就決定了他們的優劣。

     于是丁香吩咐揭幕,準備施展絕招。

     宮女們立即動手,卷起霧幕,接着地闆軋軋作響,丁香的坐位自然移動過來,在王孟的桌旁停住,形成了鼎足之勢。

    現在王力孟春同時看到丁香淡掃蛾眉,面色微黃,精神萎靡,似有病态,全身裹在紅色的“披風”(又名披肩)裡,穩坐鳳椅之上,一動也不動,任憑二人觀看,不以為忤。

     過了一會,丁香道:“本邦主自從登位以來,因食少事繁,遂緻體弱多病,丞須内助,代我分勞,不知孟春有此願否?”她說話時,王孟二生嗅到一陣陣猛烈的腥氣,好像是從丁香身上發出,令人十分難受。

    盂春忍不住以手掩鼻,王力則勉強忍受。

     當孟春聽到了丁香的活,心裡暗想:“聽說丁香美麗非凡,怎麼做了女邦主之後,就變成了這等模樣?……”他想到這裡,忽聽丁香又催問道:“孟春。

    你在忖什麼?本邦主問你的話聽到嗎?” 孟春連忙道:“我……我不效毛遂自薦,可是邦主如要選我,敢不竭力追随左右,以供驅使。

    ” 丁香回過頭來,道:“王力,你呢?” 王力道:“邦主勞師動衆,招考驸馬,我……我王力自當努力争取,成敗在所不計。

    ”丁香點頭道:“王力,如我選你為驸馬,三年之内,不許你與我同房,你願意嗎?” 王力道:“夫妻重情不重欲,不要說三年,就是五年十年,我也決無怨言。

    ” 丁香聽了,芳心暗喜,但臉上毫無喜色,接着回過頭去,道:“孟春,你有什麼意見嗎?” 孟春道:“為什麼三年之内不許同房?” 丁香道:“問得好!”她說着,站起身來,雙手拉開“披風”,接下去道:“你看!”盂春看到丁香拉開披風,露出整個上身的肉體,雙乳潰爛紅腫,膿血滲流,發出一股刺鼻的臭氣,在空氣裡蕩漾着,使人嗅了感到惡心,不由大吃一驚,連忙起身逃出廳去。

     丁香等到孟春的影子在門口消失後,緩緩地回轉頭來,一邊又拉緊披風,對着王力問道:“你也看到了我的上身嗎?” 王力點點頭。

     丁香道:“那末,你為什麼不像孟春那樣,逃出廳去?” 王力道:“我以為邦主的乳瘡并非絕症。

    ”丁香道:“何以見得?” 王力道:“家父之友。

    陳和大夫,醫術高明,必能治愈邦主的玉體。

    ” 丁香微微一笑,道,“如果此症無法治愈,你也願意被選為驸馬嗎?” 王力道:“願意。

    ” 丁香道:“你不會後悔吧!” 王力道:“不。

    ”丁香道:“你何不再考慮一下?” 王力道:“我志已決,不必考慮了……邦主玉體違和,快點回宮休息,我去請陳大夫來。

    ”丁香觀察王力的言浯和态度都很誠懇,心裡非常感動,雙眸含情,道:“多謝關注……”過了片刻,接下去道:“王力,現在你就是驸馬了!” 恰在這時,邦母丁大夫人,陳根赫芳和孟春連夥進入廳内,隻聽得陳根笑道:“究竟是邦主聰明,選得了好驸馬……。

    ”他說到這裡,回頭向孟春看了一眼,笑道:“你這小子中計了!”陳根為什麼說孟春中計了呢?顯然此中必有原因,可是他沒有再說下去,使孟春和王力聽不懂這句話的弦外之音。

    但又不便詢問,隻得悶在肚裡。

     現在先要說明孟春見了丁香的雙乳紅腫腐爛,膿血滲流,兼之臭氣觸鼻,令人惡心,吓得逃出廳去,但他為什麼又重新回轉來呢?原來當孟春匆忙地經過書房時,立即被赫芳喊住,問道:“孟春進來,你怎麼啦!”孟春進入書房,向邦母陳根和赫芳等作了一揖。

    道:“晚生自願棄權,承認失敗。

    ” 赫芳道:“盂春,你才學出衆。

    老夫甚為賞識,并要向你讨一杯喜酒。

    ”孟春迷惘地道:“蒙座師謬獎,但不知喜酒從何而來?”赫芳笑道:“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頓停一下。

    目光向邦母丁太夫人瞟視,隻見後者微微點頭,于是他繼續道:“邦主的堂姊,芳名丁梅,才德兼優。

    現在,老夫受邦母之托,覓一快婿。

    因此願充蹇修,不知你能首肯否?”孟春道:“丁梅,是,上次中式的女博士嗎?” 赫芳道:“正是。

    ” 孟春素知丁梅有紅粉班中博士之稱,欽慕已久,今聞副座主願作冰人,始知他剛才說:失之東隅,收之桑愉的意思,不由喜出望外,連忙作揖道:“多蒙座主玉成,晚生不勝感激之至。

    ”赫芳聽到孟春已經答應,欣然道:“那好極了,但不知何以為聘?” 孟春随即從帽上拆下一方碧玉,必恭必敬地雙手遞呈赫芳,道:“晚生倉猝前來,身邊惟有此物可以為禮。

    ”赫芳道:“還不拜見邦母!”他說着,一邊将碧玉交給邦母丁太夫人。

     孟春連忙整理衣冠,趨前叩頭。

    道:“佳婿拜見邦母大人!”邦母大喜,道:“賢佳婿免禮!”一方面從身邊摸出黃金鳳钗,遞給赫芳,再由他袖交孟春收妥。

     接着他們共同起身,連袂走入内廳,恰巧聽到丁香的聲音:“王力,現在你就是驸馬了!” 等到陳根說出:究竟是邦主聰明,選得了好驸馬的時候,丁香羞得擡不起頭來,一縷煙似的溜回房去。

     接着邦母就向陳根和赫芳緻謝,于是他們率領王孟二生回到王宮正殿。

    當衆宣布王力被選為驸馬,孟春與丁梅聯姻的消息。

     正殿裡立即響起了一陣陣的歡呼和祝賀聲,久久不絕于耳。

     接着赫芳宣布道:“明天黃道吉日,為邦主大喜之期,全邦舉行慶祝,屆時請諸公多飲幾杯喜酒……” 正殿裡又響起了一陣陣的歡呼聲。

     次日黎明,羅刹邦王宮挂燈結彩,旌旗飄揚。

    金鐘銅鼓。

    笙箫鑼钹,以及胡笳羌笛,此起彼落,奏演各種不同的喜阕。

    送禮的人上自滿朝文武。

    各部落邦旅的節使,下至親戚朋友,甚為擁擠,但禮金規定不得超過邦币十元,約計逍遙島币值五元左右,以示節約。

    女人邦邦主阮淑英暨四個女兒也派人前來送禮,她們例外,謹具黃金萬兩,由收禮官員征得陳根和赫芳同意,如數接受。

    葡萄仙子和菩提子合送白壁成對,靈丸雙顆,此二物具有驅邪祛魔,延年益壽的奇效。

     全體中式考生也合送了名貴的文房四寶二套,以及镌金鑲玉的雌雄寶劍雙柄,恭賀女邦主和驸馬乃是文武全才。

    正午十二時,葡萄仙子率領丁香及文武百官。

    祝告天地,接着拜祭羅刹邦的曆代祖先,驸馬王力也列席陪拜。

     下午二時以後,賀客紛紛到場。

     由于菩提子的安排,婚事總管由彭志充任,到了三時左右,他準備了許多車馬,親赴城西女修道院,恭請女人邦邦主阮淑英母女,以及全體女官前來觀禮,當他們到達王宮廣場下車落馬時,宮内擁出了羅刹邦女邦主丁香和許多文武大臣,熱烈歡迎,在悠揚的音樂,熱烈的鞭炮聲中,以一邦元首之禮,延入正殿客座,依次坐定,道賀獻茶,總管彭志殷勤招待,禮貌周到,使賀客有賓至如歸之感。

     丁香因要準備新娘梳妝。

    随即向阮淑英道謝告退。

    至于各部落邦族的節使。

    以及許多親友,自有專員分别招待,也不細述。

     阮淑英舉眸向四周瞟視,卻不見菩提子,心裡未免納悶。

    過了一會,内侍前來報告:“公主葡萄仙子駕到!” 正殿裡的官員賀客等聽了,紛紛起身立正。

    但阮淑英例外,穩坐原位,按身不動。

     不久,葡萄仙子穿着绛色禮服,後面跟随了保镖菩提子進入殿中,美目盼兮,向衆人一掠而過,看到阮淑英坐在那邊首席客位,連忙趨前,笑道:“姊姊,你好!” 這時,阮淑英不得不起身接應,與葡萄仙子握手為禮,二人坐談甚歡。

     忽然葡萄仙子看到蕙兒坐在鄰桌、繃緊了臉,撅着嘴巴,好像很不高興,正在生氣。

     葡萄仙子心裡有數,一笑起身,走到蕙兒身邊,把她拉起,摟在懷裡,低聲道:“蕙兒,對不起,請你原諒,不要生阿姨的氣了。

    隔一天,我還你一個公道,好嗎?” 蕙兒看到對方道歉,又對自己這樣熱情,終于撒嬌地笑道:“唔!阿姨,我不要。

    你作弄得我好苦呀!” 葡萄仙子又在蕙兒耳邊低聲說話,但衆人都聽不到她在說些什麼。

     這邊,當葡萄仙子離坐後,阮淑英向菩提子看了一眼,覺得他錦衣齊整,文質并茂,心裡深深地愛上了他,恨不得抱而吻之,但此時在大庭廣衆之間,她必須維護尊嚴,保持身份,顯示穩重态度,倒是菩提子不避嫌疑,向她正視,一邊欠身緻禮,笑道:“邦主降臨,在下失迎,敬請原諒,明天自當親到尊府謝罪。

    ” 阮淑英聽了,芳心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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