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理事"一定是在數億分之一秒内便明白了我話中的"他"是指誰。
"我明白了。
"
"有沒有辦法……"我突然覺得有些于心不忍。
即使不采取任何行動,單是探讨這樣的一個問題也一樣過于殘酷。
"有沒有辦法不損害你的視覺系統,隻是暫時關閉它?"
"不能。
"我感到"理事"在說這話的同時好像在笑。
"那樣的話效果就如同人類想閉眼但又總想睜開一樣了,何況我還根本閉不了眼。
"
随後我們倆足足沉默了一分鐘,相對無語。
"我在失明之後,還能夠再看見東西嗎?"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對于一個生物電腦來說,培植是整體進行的,單獨培育出來的視覺系統很難與之相匹配。
我想,那就是不能了。
"雖然你不說話,但我還是能理解你心裡的意思。
""理事"見我無語便開始自說自話。
"那就讓我最後再看一眼這個世界吧。
"
用"一眼"這個詞也許并不準确。
我聽到飛船各處的視覺探測器同時被開啟,并zi(左"囗"右"茲")zi(左"囗"右"茲")作響着來回轉動。
可憑心而論,在這個偏僻的宇宙角落又能夠看到什麼呢?隻有黯淡得幾乎無光的星空,隻有熟悉得令人厭煩的飛船,以及——即将奪去它視力或者說光*鞯娜耍*
我沒有說話,我說不出話來。
"其實對于一個電腦來說,有沒有眼睛是無所謂的。
"
聽到這句自我安慰的獨白時我實在忍不住了!"等等,也許咱們還有别的辦法。
"
"晚了,我已經切斷了視覺系統。
""理事"平靜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就像你看到的,我沒有絲毫痛苦。
好了,現在我們開始吧。
我們好像已經耽誤了5分鐘了。
"
是的,雖然隻有5分鐘的猶疑和動搖,但是對于一個電腦來說,卻已經很長很長了。
從我的角度望去,飛船的外機械手在沒有任何承接物的情況下被準确的操縱着,優美而準确。
我曾見過視力健康的外科醫生做開腹手術,其優雅而藝術的姿态與眼前的動作如出一轍,但我不知道假如真有一位盲醫生進行手術是不是也會如此娴熟。
我突然想到一個不恰當的比喻:就像是*餐繳爸心橇礁銎硬梅煸诜熘撇⒉淮嬖诘幕龇啊5液芸毂惆顔庵窒敕ù幽院V心ㄈィ蛭揖醯謎馕抟煊谫翡隆4聳貝絲蹋曳路鸹氐攪松倌晔貝锒張宓仄菲雷趴蘋麼笫Π⑽髂蚬赜*"機器人學三定律"的論述:第一定律:機器人不得傷害人類,也不得見人受到傷害而袖手旁觀;第二定律:機器人必須服從人的命令,但不得違反第一定律;第三定律:機器人必須保護自己,但不得違反第一、第二定律。
而現在,"理事"正在用實際行動實踐着它們。
看不見的飛船艙門很快被切開,一名已進入昏迷狀态的女子被護送過來。
"但願還不太晚。
""理事"一邊實施初步搶救措施一邊還很擔心。
"可别因為咱們剛才的商量時間太長耽誤了她。
"
"不會的,她很快就會醒過來。
"我看着儀表上表征生命的各種指數保證道。
其實不用我說"理事"也一清二楚,雖然它已經失去了"眼睛"——我幾乎不敢正視這個事實。
"她很漂亮嗎?"
"不錯,她很美麗。
"
"我很高興。
""理事"的聲音依舊呆闆而缺乏感情。
"現在我們去哪兒?回家嗎?"
"回家。
"
我頓時熱淚盈眶,隻是不必再偷偷地擦去。
——原載《航天》1998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