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
在我根據我的記憶記錄下她的這些奇特的意見,一種,我想說的是:特别緊張的意見之後,下面這個即将公布的事實恐怕就是毫無疑問的了。
伊涅絲·羅德愛着年輕的施維爾特費格,而這裡隻有兩個問題需要回答:第一,她自己是否知道;第二,什麼時候,在哪個時刻,她同這個小提琴手原本是兄弟姐妹加夥伴的關系具有了這種熾烈而痛苦的性質。
第一個問題我用是來回答。
一個像她那樣博覽群書,大概可以說:系統學習過心理學并能夠富于詩意地嚴密監察自身體驗的姑娘,對于自己感情上的發展變化當然是不會視而不見的——這種發展變化也許剛開始時都讓她自己覺得太突然,太難以置信。
她看似天真地在我的面前敞開心扉,不過,這卻根本不能證明她對此一無所知;因為,一方面,看上去天真的東西其實是一種非說不可的沖動的表示,另一方面,事情關系到對我的信任,一種經過了喬裝打扮的信任:她假裝以為我單純得很,什麼都看不出來,這姑且也算是一種信任吧,其實心底裡卻希望,而且也知道,這個事實逃不過我的眼睛,因為她尊敬我,認為她的秘密能夠在我這裡得到很好的保守。
這是絕對的。
我的基于人道主義的同情和保守秘密,她完全可以指望得上,盡管由于天生的原因,要一個男人去設身處地理解一個為他的另一個同性而瘋狂的女性的心靈和感覺,這該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情。
不言而喻,對于我們來講,體會一個男人對于一個女人所懷有的感情——這甚至也說明不了任何問題——比起要設身處地地去體會一個異性被同性的一個人所打動要容易得多。
其實,人們一般是不“理解”這一點的,人們一般隻是以有教養的、實事求是尊重自然規律的方式對此進行容忍而已,況且男人在這裡所表現出來的态度往往又比女人的更顯得親切寬容,因為當女人從一個同性口中得知有一個男人正在熱烈地愛着她的時候,往往會對後者産生嫉妒,盡管她根本不愛那個男人,對那個男人毫不動心。
總而言之,我不缺乏友好善良的願望,我願意理解别人,雖然我的天性有可能會阻礙我去進行這種移情意義上的理解。
我的天哪,那個小施維爾特費格!他的臉形長得還真有點像哈巴狗呢,開口就發喉音,他呀,與其說是男人,倒不如說更像男孩。
他的眼睛是美麗的湛藍色,他的身材挺拔,他的小提琴拉得,口哨吹得引人入勝,而且他對什麼人都是友好相待,都沒得說。
所以呢,伊涅絲·羅德愛上他,倒也并不盲目,然而,她卻也會因此而更加痛苦;而基于這種情況,我内心想要做的則跟她妹妹,也就是那位冷嘲熱諷的,在異性面前表現得極度自負的克拉麗莎一樣:我也恨不得對他說“快!”,“快,哎呀,您還猶豫什麼?趕緊去奔忙吧!”
隻是這跑前跑後的奔忙事兒,就算魯道夫承認自己有做的義務,但真做起來可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因為還有赫爾穆特·英斯提托利斯這位新郎,或者說未來的新郎,英斯提托利斯,這位追求者呢。
那麼,伊涅絲和魯道夫所保持的那種兄弟姐妹般的關系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轉變為男女之情的呢?我現在就回過頭來回答這個問題。
我的常人的預感能力告訴我:當英斯提托利斯博士開始像男人接近女人那樣接近她時,這種轉變就發生了。
我堅信并且現在仍然堅信,倘若沒有英斯提托利斯這個求婚者走進她的生活,伊涅絲是永遠也不會愛上施維爾特費格的。
他追求她,然而,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卻是在為另外一個人做嫁衣裳。
因為這個平庸的男人雖然可以通過他的追求以及與此相連的一系列思想喚起她身上的女人意識——這是他的追求能夠達到的地步,但是,他卻無法為自己喚起她的這種意識,盡管她出于理智的考慮願意跟他——這是他的追求所不能夠達到的地步。
相反,她那被他喚醒的女人味很快便轉向另外一個人,要知道,此前她的意識中隻對這個人懷有一種冷靜的類似于兄弟姐妹的感情,而從現在開始,她的内心對這個人生發出一種完全不同的感情。
難道她認為他就是合适于她的,配得上她的那個人了嗎?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相反,倒是她那自讨苦吃的傷感把視線鎖定在了他的身上,而偏偏正是這個他說了那句讓她反感的話:“不幸的女人多了!”
而且,更奇怪的還在後頭呢!這位先天不足的新郎熱愛沒有靈魂的本能的“生活”,這同她的思想是完全背道而馳的,她于是從這種熱愛中取出一些來用到她對那另外一個人的沉迷之上,用他的精神傾向來對他進行背叛,可謂是某種意義上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在她那睿智而感傷的眼睛裡,魯道夫可不就顯得是某種同可愛的生活一樣的東西了嗎?
英斯提托利斯僅僅隻是一個美學講師而已,同他相比,施維爾特費格那邊具備了藝術自身的優勢:它既是激情的滋養者,又是人性的美化者。
因為它會自然而然地提高這個情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