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威格伯特稍稍放松了自己抓牢的手。
溫斯坦聽見奧爾德雷德說:“看看這個,用來摻進銀的銅、用來僞造貨币的壓模,還有工作台上的全新硬币。
卡思伯特,我的朋友,你腦子裡在想什麼?” “是他們逼着我幹的,”卡思伯特說,“我隻想為教堂做裝飾物。
” 撒謊的狗,溫斯坦想,你巴不得想要這工作,你的利潤肥着呢。
溫斯坦聽見德恩說:“那位邪惡的主教這樣逼着你踐踏國王的貨币,有多長時間了?” “五年。
” “好,現在結束了。
” 溫斯坦看到白花花的銀币就要從他身邊流走,怒不可遏,他猛地一推,從威格伯特手中掙脫開去。
奧爾德雷德驚訝地看着卡思伯特工作台上這座成熟的假币工廠——錘子、剪子、火裡的坩埚、壓模和模具,以及一堆發光的假銀币。
他正揉搓着被溫斯坦打過的左顴骨上方,就聽見溫斯坦一聲怒吼,随着威格伯特帶着驚呼的咒罵,溫斯坦沖進了作坊。
他滿臉通紅,唇上帶着唾沫,就像生病的馬嘴上的白沫。
他像個瘋子似的尖聲叫罵着淫穢之詞。
奧爾德雷德從來沒有見過溫斯坦發這麼大的火。
他似乎失去了控制。
他語無倫次地宣洩着仇恨,猛地往德恩治安官身上撞去。
德恩一時不備,被撞到了牆上。
奧爾德雷德猜德恩對此類意外肯定很有經驗,隻見他擡起一條腿,往溫斯坦的胸口踢過去,溫斯坦踉跄幾步。
溫斯坦朝卡思伯特轉過身去,卡思伯特畏縮後退。
溫斯坦抓起鐵砧,将它打翻,工具和假便士灑向各處。
溫斯坦又抓住鐵頭錘子,高高舉起。
他想殺人,奧爾德雷德從他的目光中看了出來。
奧爾德雷德感覺自己生命中第一次親眼見到了魔鬼。
戈德溫勇敢地向溫斯坦進攻。
溫斯坦改變姿勢,手臂一縮,把錘子甩向了工作台上裝着熔化金屬的坩埚。
鍋被打碎了,金屬四濺。
奧爾德雷德看到滾燙的熔化金屬立刻朝戈德溫的整張臉濺去。
這個高大的男人驚恐而痛苦地尖叫,但他剛一尖叫,就猛地停了。
随後,奧爾德雷德的小腿被什麼東西砸中了,他平生從沒有感受過這般疼痛,然後昏了過去。
奧爾德雷德醒過來時,他尖叫起來,尖叫聲持續了幾分鐘。
最後,他的喊聲變成了呻吟。
有人給他喝了點烈酒,但這隻能使他困惑而驚懼。
當驚慌終于緩和下來,奧爾德雷德能看清眼前事物的時候,他看着自己的腿。
他的腿肚子有一個知更鳥蛋般的洞,肉已經成了炭黑色,疼得要命。
造成傷害的金屬已經冷卻,掉到地上去了,奧爾德雷德猜。
其中一個司祭的女人給他拿來了藥膏塗抹傷口,但他拒絕了——不知道這藥裡會有什麼樣的異教徒神奇成分,可能是蝙蝠的腦袋,可能是搗碎了的槲寄生,也可能是黑鹂屎。
這時奧爾德雷德瞧見了受人信賴的埃德加,便叫他為自己暖些酒清洗一下腿上的洞,再找塊幹淨的布。
就在昏倒之前,奧爾德雷德看見戈德溫被濺了滿臉的熔化金屬。
德恩治安官跟他說,戈德溫死了,奧爾德雷德明白了這是為什麼。
一小滴熔化金屬便能馬上在奧爾德雷德的腿上濺出一個洞來,那麼打中戈德溫那張臉的熔化金屬則必然會在瞬息之間将他的腦袋全部燒傷。
“我已經逮捕了德格伯特和卡思伯特,”德恩說,“審判之前,我會把他們關在牢裡。
” “溫斯坦呢?” “我不想馬上把主教抓起來。
我不想讓整座教堂體系與我作對。
但其實逮捕他也沒有必要——溫斯坦是逃不掉的了,如果他逃走,我會把他抓住。
” “我希望你是對的。
我認識他很多年了,但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癫狂。
他已經超出了一般的邪惡,他被魔鬼附了身。
” “我想你說得對,”德恩說,“這是一種新層次的邪惡。
但别擔心,我們抓了現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