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身前,提高了嗓門:“該廢的要廢,該立的要立,此乃萬世不變之理。
什麼時候該做什麼,老夫心裡有數。
希望你們也能想明白,莫要辜負了咱們戎馬半生的情義……散帳吧。
”他說了半天,唯有最後這幾句才是由衷之言。
“諾。
”衆文武各歸各營,荀攸也低着頭晃晃悠悠離去了。
曹操看着他背影長出了一口氣——當年共同創業的荀彧現在成了朝中反對他踏上皇帝寶座的最大阻力,荀攸是荀彧族侄,又身居軍師頗具威望,不得不敲敲邊鼓……愣了片刻才想起帥台上還坐着一位呢!回頭一看,邢颙已經下來了,沖他深施一禮:“明公所作所為令在下大開眼界,料敵決勝,折節下士,明斷賞罰,不愧為當朝良臣名将。
”
“先生何必如此謬贊?老夫愧不敢當。
”曹操連連擺手。
邢颙佩服得五體投地,更被他的禮遇感動得心馳神往,早已拿定主意吐露來意:“實不相瞞,在下此來并非尋常拜會,乃為征伐烏丸之事。
”
“哦?真是巧合!”曹操捋了捋胡須,“老夫也有此意,但烏丸與袁尚屯軍之地乃在柳城(今遼甯省朝陽縣),距無終縣六百裡之遙,一路山川險惡,我軍雖衆既無糧道又不識地形,該如何進軍?若有熟悉道路之人充任向導就好了……”
邢颙後退兩步大禮參拜:“若明公不棄,在下願意引路!”
天下豈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曹操正缺個向導,就有個向導自己冒出來?邢颙實是中了曹操的圈套!
問題就出在落腳邺城的那半個月。
曹操不在邺城時,名義上是曹丕留守,其實軍務歸監軍校尉荀衍掌管,政務由長史崔琰處置,他不過是個百無聊賴的坐纛公子;早聽人言“德行堂堂邢子昂”,邢颙到來可算讓他逮到一個表現自己禮賢下士的機會,所以擁彗折節招待殷勤。
可日子一久,曹丕發覺邢颙似乎帶着一個很大目的而來,加之劉桢、阮瑀那幫精明之人日日與其暢談,發覺他總會提到烏丸,便已揣摩到來意。
曹丕得知其中緣由,早暗地裡一封書信打發到曹營。
曹操與董昭定計,做了詳細安排。
所以邢颙來了才會列隊相迎,又是觀看軍威,又是榮耀登台。
即便邢颙小有名氣,又豈會有這般殊榮?其實連這帥台都是董昭前一天才搭建的,曹操為的就是得一向導,助成出軍烏丸之事。
曹操費盡心機已然得手,嘴上卻還要佯裝不知,雙手相攙道:“哎呀呀!沒想到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先生識得去柳城的路?您願為向導,老夫求之不得。
”
“我在徐無山居住多年,此間道路早已摸清。
若出山循西,經令支(今河北省遷安市),過肥如(今河北省盧龍縣),順小路沿海而進,便可兵至柳城。
憑明公甲士之衆、兵戈之利、懷柔之德,破烏丸不過舉手之勞。
”
“此功若成,皆先生之力也!”
“不敢,”邢颙又道,“在下不過稍識道路,若要克敵制勝還需一人。
昔日幽州從事田疇與我同隐山中,此人不但熟識地理掌握山川,對烏丸風土人情、俗世習性、部落内情更是了如指掌,若再得他相助,更勝在下十倍!實不相瞞,就是他叫我來拜見您的呀!”隻因他一時高興,把田疇也給賣了。
“好!”曹操撫掌大笑,“莫非遠涉塞外獻表西京的田子泰?老夫久仰大名,曾聞袁紹父子屢辟不從,該如何請他出山?”
邢颙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
“先生痛快!”一切皆如曹操所願,這場辛苦總算沒白忙。
董昭在一旁看着,似乎嫌曹操還不夠殷勤,也跑過來湊趣:“主公又要如何款待邢先生?”
這句話給曹操提了醒,于是接着客套:“在中軍帳設宴,老夫親自與先生把盞。
”
董昭跟着幫腔:“邢先生有所不知,曹公頒布禁酒令,本來不準飲酒。
就因為您來了才破例,您可不要辜負這一片厚意啊!走走走,咱們邊飲酒邊商量用兵之事。
”他在後面推,曹操在前面讓,把邢颙哄得五迷三道喜笑顔開。
三人說說笑笑要進大帳,又見校事趙達跑了過來,附到曹操耳邊低聲道:“盧洪自許都傳來密報,前幾天侍禦史陳群上書,要求朝廷讨論改革刑律。
刑律乃國之要典,豈能随意變更?其中會不會有什麼針對您的陰謀?主公不可不察。
”校事的差事就是監視百官言行,暗中向曹操通報,趙達是昨天夜裡才從許都趕來的,聞知散帳,趕緊來打小報告。
曹操沒搭理趙達,親手掀起帳簾,叫董昭陪邢颙先進去,這才轉身道:“你弄錯了,改革刑律之事是老夫吩咐陳群去辦的。
”
趙達暗暗心驚——校事的差事夠隐秘了,可曹操有些安排竟連自己都不知道!又不敢多問,如實禀奏道:“陳群上書要求廷議,荀令君卻以不合時宜為由壓下沒辦。
不知怎麼走漏了消息,孔融突然在朝會上提起此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