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帶領衆人趕奔江畔,并責令各營将領約束士兵,不準随便出來活動,設法穩住軍心。
可即便如此,連營裡到處是驚懼的士兵,他們議論紛紛,人心惶惶,加之疫情嚴重本來就人心不穩,哪裡壓制得住?事出緊急,曹操率領親兵步履如飛,幾乎是跑着來到岸邊的。
隻見沿岸及不遠處的戰船還完好無損,但二裡開外已是一片赤紅,刺眼的光芒與滾滾黑煙把水軍罩得朦朦胧胧,燃燒的氣味伴着東南風飄來,直鑽鼻子眼——這把火越燒越大,已漸漸向岸邊逼近了。
曹操一陣頭昏腦漲,可還是強作鎮定道:“不要慌!傳令各船斬斷鐵鍊各自逃生。
調集陸軍人馬沿江修築土壘、壕溝,把大旗挪過來,我要親自在此抵擋敵軍!”
依照他的估計,水軍很可能保不住了,為了保住旱寨,必須在敵人殺到之前設置一道新防線,阻擋敵人登陸。
可軍令傳下去卻沒多大效果,隻有忠誠的中軍将士響應号召挖溝築壘。
其餘人心已經亂了,吵鬧喧嚣反而越來越大,至于斬斷鐵鍊逃生,更沒什麼動靜,大多數士兵棄船而逃,隻有少數死心眼的人還兀自揮舞着刀戈,徒勞地敲擊着鐵鍊。
棄船的士兵丢盔棄甲玩命奔逃,有個小卒邊跑邊喊:“快跑啊!燒過來了啦!”慌不擇路正撞到曹操眼前,曹操不由分說拔出佩劍将他捅翻在地:“撤退之人協助修壘不準喧嘩,違令者殺!”可這殺雞儆猴的辦法竟不起作用,逃的人越來越多——禍到臨頭了,誰還管什麼将令?
這時已有敗軍的小舟逃回來了,那些兵士個個盔歪甲斜滿面焦黑,還有不少身負重傷,都是九死一生。
其中有艘小船更是冒着火回來,船闆上的一切都燒光了,上面人燒得四散投水。
有個烈火纏身的将領掙紮着躍到岸上,痛苦地打着滾,可身上的火卻愈加肆虐,隻有哀号着向大寨爬來,一面掙紮一面求救。
衆人驚懼地望着那個渾身是火的将官,雖然驚叫聲、悲号聲、呼喊聲、火燒戰船噼噼啪啪的聲音震耳欲聾曹操卻仿佛能聽到那個垂死之人的喘息。
他的肩胛骨中了一箭,兜鍪早不知道掉到哪裡了,滿頭的毛發燒得烏七八糟,除了身負大火煎熬,似乎還有别的創傷,爬過的地方留下一條鮮紅的血痕,但他還在吃力地往前爬,一心撲在逃命的征途上,像個蹒跚學步的嬰兒,胡亂地伸張着雙臂扭動着身軀,行動十分遲緩。
以前他必定是個威武雄壯的漢子,可如今龐大的軀體卻成了阻礙,并在烈火焚燒下變得越來越扭曲。
就在他擡頭望見曹操等人那一刻,突然渾身抽搐着哭泣起來,終于看到了救星,但他明白已經晚了,他甚至連一聲“救命”都喊不出來了,隻剩下絕望的嗚咽。
大家臉上紛紛顯出恐懼、驚訝乃至困惑的表情,一時間竟沒有人過去救援,似乎懷疑這個面目全非的家夥是不是人,或是從地府爬來的一隻怪物。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韓浩,他由那悲哀摧痛的号哭聲辨出了此人,既而張着雙臂手足無措地呼喊着:“是馬延,馬延将軍!救人!快救人呐!”
親兵們一怔,随即圍上前去,紛紛解下戰袍撲打着馬延身上的火焰。
不知有多少件袍子被火焰燎着了,有人幹脆從地上抓起一把沙土向他身上擲去,仿佛是要将他埋葬。
曹操等人目睹此景已忘了戰火,隻感到一陣窒息的恐懼,也不禁解下征袍,卻并非救人,而是像丢棄某種不祥之物一般抛得老遠——戰袍不僅可以遮風擋塵,也是軍隊中高貴身份的象征,可在熊熊烈火之間,這玩意很可能就是引火催命的魔鬼。
一股嗆人的黑煙飄過,馬延身上的火終于撲滅了,親兵不由自主地轉過臉,已不忍再看一眼這位曾經人高馬大,現在卻四肢蜷縮不再像人的将軍。
曹操一陣悸動,撲過去抱起馬延雙肩,既而雙手又猛然彈開——他身上铠甲早被烈火燒得滾燙,灼掉曹操手上的一層皮。
韓浩、史渙等人一擁而上,連推帶拽将他翻過身來。
馬延隻剩下一口氣了,四肢早就變成了焦炭,不受控制地搖擺着,軀幹還在猛烈抽搐,五官已被燒得模模糊糊,雙眼也蒙上了一層烏黑,兀自翕動着嘴唇,好像在念叨什麼。
曹操顧不上手掌的燙傷,又抱起他的頭部:“馬将軍,前方如何?”
“咳、咳……”馬延咳了兩聲,從他的嘴裡冒出一縷黑煙和焦煳的氣味,“敵人……全軍出動……不、不行了……”隻斷斷續續說了這一句,他自己也不行了,腦袋一歪沉寂在喧鬧之中,但那已經失去靈魂的四肢還在因皮膚融化而慢慢蜷縮,發出嗞嗞的響聲。
“馬将軍!馬将軍!”衆人大聲呼喊。
“他已經死了。
”曹操默默松開亡者的頭顱,隻覺一陣茫然,雙手油乎乎的,似乎是融化的膿血黏着在手上。
他顧不得惡心,擡起頭繼續觀望,隻見又有幾條小船逃回來,士兵丢盔棄甲,有人連衣服都脫光了,一登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