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所謂的“新清教主義時代”發表,必然會受到審查。
然而,在我看來,《洛麗塔》絕不是對戀童癖的辯護,相反,它是這個主題之下我們所能讀到的最深刻、最有力的批判。
并且我始終對納博科夫是戀童癖這一點持懷疑态度。
顯然,他對如此具有颠覆性的主題的濃烈興趣足以引人懷疑——他曾兩次緻力于相關主題的創作,第一次是用母語,取名為《魔法師》,很多年以後,又用英語寫成了這部标志性的、風靡全球的《洛麗塔》。
或許,納博科夫也動過某些念頭。
對此我無從知曉。
但是,盡管洛麗塔有着任性的天性,盡管她學電影女明星那樣勾引和獻媚,納博科夫都從未将亨伯特·亨伯特塑造成一個施恩者的形象,更不用說是一個好人了。
恰恰相反,他筆下人物對少女的激情,那折磨了他一生的、無法抑制的、病态的激情,納博科夫卻呈現得一清二楚。
G的作品當中沒有絲毫悔恨,甚至連反省都沒有。
也不見任何的歉意和自責。
就好像他生來的使命就是給予未成年人被這狹隘的社會文化所限制的自由,引導他們敞開心扉,表達欲望,培養他們滿足他人和自我滿足的能力。
這種無私真是值得人們為他在盧森堡公園立一座雕像。
和G在一起,我以自身為代價換來一個道理——書籍可以成為一個囚禁他聲稱所愛之人的陷阱,成為實施背叛的利器。
就好像他在我生命中留下的這段經曆還不足以将我徹底毀滅似的,現在他還要收集它、扭曲它、記錄它,将他這些惡行永遠銘刻下來。
野蠻人在面對鏡頭時做出的驚恐表情或許引人發笑。
但我比任何人都更能體會這種感覺——被困在一種具有欺騙性的表象裡,自我不再完整,怪異而扭曲的樣子被固定在底片上。
如此粗暴地掠奪他人的形象,無異于竊取他人的靈魂。
在我十六歲到二十五歲期間,G的小說以一種不給我任何喘息機會的速度出現在各大書店裡,書中的女主角以我為原型。
再然後是一本日記,涵蓋了我們相遇的時期,裡面還收錄了一些我十四歲時給他寫的信;兩年後,這本書推出了平裝版;還有一本分手信合集,其中就有我的那一封。
更不用說經常提到我名字的那些報紙文章或電視采訪了。
再後來,他又出版了一卷黑色筆記本裡的内容,近乎執迷地一再談及我們分手的話題。
這些作品中的每一本,無論我是在什麼情況下知曉它們的(總有些有心人會告訴我),都無異于一種騷擾。
對于其他人來說,這不過是平靜湖面上的一次蝴蝶展翅,對于我來說卻是一場地震,在無形中動搖我全部的内心建設,又像是一把刀,插在從未愈合的傷口上,讓我生活中種種自以為向前看的努力都付之東流。
他那本日記是促使我們分手的重要原因之一,讓我讀後産生了極大的焦慮。
如今,G用對他最為有利的手段改編我們的關系并加以利用。
他洗腦的才能是馬基雅維利[意大利政治學家和曆史學家,著有《君主論》等,常用來形容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式的。
在這本日記中,他将我們的故事變成了完美的傳奇。
浪子回頭、改邪歸正、不忠者最終懂得了自我約束,這是他創作的故事,而不是他現實的生活。
并且日記在經過一段必要的時間延遲後才出版,這段時間正是用來使生活妥善地消散于小說中。
我是那個背叛的人,是我毀了這理想化的愛情,是我因為拒絕接受這樣的改變而破壞了這一切。
是我不願意相信這個故事。
讓我吃驚的是,G拒絕看清這份愛情才是他失敗的根源,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有什麼未來,因為他愛的隻是我身上那轉瞬即逝的、暫時的片刻:我的少女時代。
我一口氣讀了下來,憤怒和無力的情緒交織着,讓我恍惚不安,我震驚于其中有如此之多的謊言和惡意,他又是如此擅長自我僞飾成受害者來轉移自己的罪行。
讀到最後幾章,我幾乎要窒息,好像有看不見的力量同時扼住我的喉嚨和神經。
我全部的精力都從身體中流失了,被這本卑鄙之書上的一字一句給吸幹了。
隻有一針安定劑能拯救我。
同時我也發現,無論我如何拒絕和G再有任何聯系,他還是會偷偷摸摸地打聽我的生活。
至于他從誰那裡打聽,我一無所知。
他甚至在書裡的一些地方含沙射影地表示,分手後的我深受一個瘾君子蠱惑,此人很快就會讓我深陷可怕的堕落之中,這在我離開他時,他就已有所預見。
而他,作為我的保護者,已盡己所能地讓我遠離這些我這個年齡容易遭受的危險。
G借此來合理化他在那些被他引誘的未成年人的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他使她們在社會中免于迷失與堕落。
有多少失足少女他都曾試圖拯救啊,卻都白費力氣!
當時,沒有人告訴我我可以投訴、抨擊他的出版商,指出他在未經我的允許的情況下無權出版我的信,也無權如此詳盡地曝光一個未成年人的性生活,不僅我的名字和姓氏首字母被點出,還有其他無數能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