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
”
咖啡廳的大門開啟,進去後随即看到楊秀珍坐在收銀檯。
她以為我是客人,從容不迫的問候,但一發現是我,表情随即變得僵硬。
我們近十年沒見了,她靜靜凝視著我,在我尚未開口前就率先用指尖指向我後方。
轉頭一看,發現那兒有空位。
雖然她倨傲的态度很礙眼,但我什麽話都沒說,走到位子上坐了下來。
雖然現在還是早上,但整間店也太門可羅雀了吧,生意不太好嗎?心态扭曲的想法悄悄浮現。
昨天挂上電話後,我随即前往高速巴士站買了前往安鎮的深夜車票。
丹娥來接我時好像一點也不驚訝。
我整夜沒阖眼,天一亮就去了咖啡廳。
不知是因為徹夜未眠,還是起床後大口灌下了即溶咖啡,來這裡的路上心髒跳得很快,還能聽見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等了約莫一分鐘,楊秀珍就來到我面前坐下。
“妳要喝什麽?”她問。
我搖搖頭,秀珍坐在我面前,一副沒做錯任何事的樣子直勾勾看著我。
我沒有迴避她的眼神。
就在我揀選用詞、思索該從何處說起時,秀珍突然率先開口發動攻擊。
“妳來這裡幹麽?”
“什麽?”
“妳跑來安鎮做什麽?”
我皺了皺眉。
無論是過去或現在,這女人都很有貶低别人的本事。
還以為她結了婚、年過三十應該會有所改變,但完全不是這樣。
也對,要是她洗心革面,就不會在網路上寫那種文章。
我正視著楊秀珍,既然她都這麽不客氣了,我也沒必要以禮相待。
“妳為什麽寫那些?”
“什麽?”楊秀珍皺起眉頭反問。
我把準備好的台詞全部搬出來,包括Twitter、@qw1234,我知道那是妳寫的,我還可以告妳,這是妨害名譽。
妳一直都不把它當回事,大概以為這不構成問題,但這可以提告。
秀珍依然盯著我,一副不曉得我在說什麽的表情,似乎也帶有覺得我很窩囊的意味。
一想到秀珍根本不認為事态嚴重,我不由得怒火中燒,說話速度也逐漸加快,不僅說出了我的事,也接二連三提起秀珍在學生時代随便诋毀的那些人。
我越講越氣憤,感到臉頰發燙。
“妳從來都沒想過妳對其他人做了什麽吧?”
秀珍沒有回答。
我的嗓音甚至開始有些顫抖。
“妳不該這樣對待别人,妳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卻這樣侮辱、嘲笑其他人。
”
這時,楊秀珍打斷了我。
“妳究竟為什麽來這裡?”
那副嘴臉跟以前一模一樣。
每次秀珍随意批評後,總裝出一副沒講過那種話的樣子,假裝自己很貼心、心思很細膩,卻持續殘忍的将其他人推向懸崖。
這次也一樣,我很确定是秀珍寫了那段話。
我忍不住提高音量。
“那天打電話來,是打算好好和妳對話,妳卻完全不聽我說,随口就丢出一句羞辱人的話。
”我越講越憤慨。
“對,我沒有做錯什麽,我很理直氣壯,有正當理由可以告妳,也打算這麽做。
妳沒有資格侮辱我,知道我有多認真想和妳理性溝通嗎?
“妳知道經過這次事件,我領悟到什麽嗎?就是任何人都無權随便對待我。
先冷眼旁觀,再随便插嘴個幾句,妳心情很好吧?覺得自己好像成了什麽大人物。
但這就是在把别人掉落地面的自尊撿來吃罷了。
還有宥利,”我稍微調整了一下呼吸。
“妳怎能……怎能這樣對待已逝的人?”
我再也說不下去了。
妳不是很能體會她的心情嗎?這句話湧上喉頭。
妳不也明白被大家孤立、孤單無助的心情嗎?眼眶頓時一陣溫熱,好像随即就會痛哭失聲。
但很奇怪的,我并不感到丢人,不曉得為什麽,隻要面對秀珍,我就會表露出就連在丹娥面前也沒有的坦率,是因為覺得她和我同樣記得八賢村的氣味與澄黃的田野,在向晚時分被染紅那一刻的風景嗎?
我忍不住說出了心裡話:“妳不也是個女人嗎?”
然而,秀珍依舊一臉不耐煩,彷彿我在無理取鬧般,露出厭惡的神色。
我為自己很真摯的流下眼淚感到尴尬。
秀珍輕輕吐出一口氣,直視我,沉著冷靜的說:“妳确實是說謊精啊。
”
好丢臉,我竟然在這種人面前落淚,竟然在這種絲毫不把對方的真心放在眼裡的人面前回憶故鄉,變得多愁善感。
我試著平複心情,再也不想在她面前沉浸在莫名其妙的情緒中。
我盡可能冰冷的說:“那麽,我隻能訴諸法律途徑了。
”
聽到我這麽說,秀珍不禁失笑。
“好啊,請便。
”秀珍一副懶得理我的樣子。
“妳真的一點都沒變,真是噁心死了。
”
沒理由繼續待在這裡了。
是啊,我會好好反擊的。
我拿起包包。
此時,秀珍接著說:“那我也問一句吧。
”
我擡起頭。
“那年冬天,妳真的看到我老公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