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方的将領,都驚慌失措。
他們不知道爆炸的原因,隻能下意識地認為己軍遭遇到了可怕的攻擊,數百名袍澤瞬間被吞沒。
求生的欲望,驅使他們要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紛紛轉身逃去。
明軍大亂。
假如是西路軍或者東路軍遭遇到這種事,劉綎和麻貴會約束部隊,至少能保持亂而不潰。
可是中路軍卻做不到。
西路軍以川軍為主體,東路軍以宣大軍為主體,都是一個整體。
中路軍的成分非常複雜,大家都來自五湖四海。
祖承訓是遼東軍出身,帶的是遵化的兵;馬文呈是宣府人,他帶的卻是四川兵;其他的諸如浙兵、京兵、宣大兵、密雲兵、薊州兵、保定兵、川兵,來源諸多。
這些部隊彼此之間缺乏信任,更沒有默契。
所以董一元當初一接任,就意識到這個問題,覺得無法駕馭,甯可跑回遼東去招募家丁,也不從這些部隊中挑選親随。
現在突然遭遇到了這麼一次大爆炸,中路軍缺乏主心骨的惡果終于暴露了出來。
諸部各行其是,都覺得大難臨頭,隻能顧自己了。
島津義弘到底是員老将。
他在度過了短暫的驚訝之後,立刻意識到這是絕佳的反擊機會。
龜縮在城堡裡的日軍紛紛殺了出來,趁着明軍軍心動搖的時候發起了反攻。
島津義弘的兒子島津忠恒一馬當先,要去痛打落水狗。
關于這次神秘的爆炸,趙慶男的《亂中雜錄》裡寫到:“義弘募兵,持煙硝數斛,潛埋城外,掘旁穴,持火潛兵……俄而火發,軍中士卒燒盡”;《朝野佥聞錄》載:“義弘伏煙硝數斛,傍置火具……”《朝野會通卷》說“賊伏硝城外而置,火具自出。
”
聽起來,明軍的“被爆炸”似乎是島津義弘設的計謀。
可是島津義弘不是神仙,他怎麼能預先知道明軍會把火藥庫設在那裡?怎麼能預測到彭信古将大炮推近城前射擊?又怎麼能預感明軍會因為這次爆炸而徹底驚潰?
更重要的是,日本人如果因這一奇謀而取勝,又怎麼會不大吹大擂?
事實上無論是《島津家記》還是《征韓錄》,都對這個最能體現島津義弘謀略過人的事例略過不提。
正相反,他們引用茅國器的話,“予又謂彼軍無大炮而彼以大炮擊之,且燒藥櫃,出我不意”。
這句話似乎在暗示,明軍火藥庫被引燃,是因為日軍炮擊的緣故。
而《宣廟中興志》和《兩朝平攘錄》裡明确提出是“誤失火于藥櫃”、“忽木杠(火炮)破,藥發沖天”,是明軍自己的失誤。
究竟爆發原因為何,已經無法考證。
對于當時的明軍來說,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後果。
最先崩潰的,是已經進城的彭信古部。
他們一時間還無法接受從大勝到大敗的轉變,被日軍一沖既潰,從城門倒退着逃出來。
茅國器和葉邦榮是兩員優秀的将領,他們在爆炸後沒有讓部隊驚潰,還在忠誠地執行着作戰任務。
當彭信古的部隊大潰而退的時候,他們英勇地迎了上去,試圖保護友軍。
這個動作讓彭信古得以逃出生天,卻讓茅、葉兩部陷入日軍的重重圍。
在城外負責外圍牽制的郝三聘、馬文呈和師道立三部騎兵,剛才被爆炸聲驚擾得十分不安,這時看到彭部明軍驚慌退回,茅、葉被圍在垓下,他們不是搶前助戰,反而轉身就逃。
數千匹戰馬跑起來,聲勢相當驚人。
看在其他明軍眼中,就像是全線崩潰一樣。
整個中路軍的陣勢一下子就完全亂掉了。
這時候唯一還保持鎮定的,是董一元和他的遼東家丁們。
他退到一處相對較高的地勢,把劉時新、柴登科等還未潰逃的部隊收攏過來,編列成軍。
董一元注意到,日軍其實這時候也特别混亂。
島津忠恒沖的太快,身邊士兵不多,更多的日軍被堵在了泗川城前,與茅、葉兩部拼命死戰。
他帶着騎兵越過島津忠恒,繞入城下,先把茅、葉兩部救了出來,然後轉身殺向島津忠恒身後。
島津忠恒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朝旁邊退去。
好在董一元無心戀戰,直接向北方遁去。
此時三萬多明軍已經跑了一個漫山遍野,人人都争先恐後地朝着晉州奔去。
那一聲彭信古營中的爆炸聲,成了明軍的催命符,跑到這會兒,他們已經不是因為戰敗或者恐懼而跑,而是别人也在跑,自己不得不跑。
這時候,駱駝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落了下來。
固城的援軍立花宗茂已經趕到了戰場,這一支生力軍正好沖到明軍的右翼。
立花比島津還狠,立刻撒開了手下開始屠殺。
日本人像發了狂的野獸,揮舞着槍矛撲了過去。
這是一場不折不扣的追殲戰。
明軍已經完全沒有了抵抗的意志,從一支成建制的軍隊淪為一個個驚慌失措的孱弱個體,任由日軍像殺雞一樣肆意殺害,割去首級與耳朵。
從泗川到晉州之間的廣闊地點,變成了明軍的地獄,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茅國器一路退到望津峰以後,清點了一下兵力,發現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