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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本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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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俗物與孤傲的畸零人、“平穩”與“瘋狂”、“名流”和“浪子”、社會習俗和自我意識,庸庸碌碌的理查德和不合時宜的彼得,渴望自由的伊麗莎白和窒殺性靈的基爾曼,尤其是克拉麗莎性格中的矛盾及内心沖突,形成了一系列鮮明的對照,此起彼伏,相互映帶,或交錯如網絡,在深化主題,塑造個性,鋪叙情節以及渲染氣氛等方面,産生烘雲托月的妙處。

     上述各種技巧均以清麗而細膩、遒勁而暢達的詞藻,以及詩意盎然、韻味悠然的文體來表達,一些抒情插曲和哲理化意境尤其精美,似行雲流水,節奏感甚強。

     綜上所述,弗吉尼亞·伍爾夫不愧為富于獨創性的小說家,悟性靈敏而有真知灼見的文學批評家。

    誠然,她的創作和評論并非無瑕可擊,而有美中不足之處。

    除了上文提到的頹廢情緒所起的消極作用,總的看來,由于家庭、身世與社會環境等因素,伍爾夫的視野較窄,格局較小,深度有餘而廣度不足,頗有力度而氣度欠恢宏,重視主觀意識和深層心理的探索,而對客觀現實及社會生活的描繪尚嫌膚淺些。

    所以,其創作成果可稱為文藝百花園裡的奇葩,還算不上文學發展史上的高峰。

     伍爾夫的評論也是瑕瑜并陳,某些觀點顯得偏頗。

    她在《貝奈特先生和布朗太太》等論著内批評阿諾德·貝奈特、赫·喬·威爾斯與高爾斯華綏的作品“不完整”,他們隻觀察與描繪人及事物的外貌,如癌的症狀、印花布圖案、車廂的裝飾之類,而“不觀察生活”,“不觀察人性”。

    實際上,那些老作家很講究結構,其作品大都是完整的有機體。

    他們不僅刻劃似乎瑣碎的細節,并且相當敏銳地觀察生活,洞悉人性,刻意再現世态,并描述細緻的心理和強烈的感情。

    譬如在貝奈特的代表作《老婦常談》中,結尾時女主人公同窮愁潦倒而奄奄一息的丈夫訣别的場景,震撼心靈,催人淚下。

    在高爾斯華綏的名著《福爾賽世家》第一卷《有産者》内,女主人公伊琳同丈夫索姆斯及情人波西奈之間的“三角”糾葛,引起了激烈的感情沖突和内心矛盾;對這一關鍵情節,作者描繪得扣人心弦,塑造的三個人物也個性分明。

    至于威爾斯,則在創作中熔曆史、哲學和社會學于一爐,想象力豐富,視野廣闊,洞察西方社會危機而憧憬理想的大同世界,并以生動的藝術形象來表現,如《隐身人》、《盲人鄉》等。

     伍爾夫不但批判老一輩作家,也批評同代的創新的作家。

    她曾在《現代小說》等論著内,贊揚喬伊斯的創作“光彩奪目”,卻又說其作品的内容以至文筆相當“猥瑣”;她贊賞托·斯·艾略特的詩富有“魅人的美感”,但流于“晦澀”。

    其實,喬伊斯是存心以“卑瑣”的筆調描寫卑瑣的、精神麻痹的現代人[見喬伊斯緻出版商葛蘭特·理查茲的信(1906年5月5日),參閱《都柏林人》中譯本序。

    ]。

    況且,他的作品乍看似乎怪誕而支離破碎,實則具有史詩般的氣魄與精緻的内涵,如《尤利西斯》和《芬尼根守靈夜》。

    至于艾略特的某些詩篇,确有晦澀之弊;然而并非一概如此,主要是廣泛引用典故或奇特的意象,來觸發聯想,引起思考,探讨和描摹現代人迷惘與失落之感,并通過精微的形象思維,反映了“荒原”似的現代西方社會。

    總之,從主流來看,伍爾夫對兩位“新星”[喬伊斯與伍爾夫生卒同年(1882—1941),真是巧合;艾略特則年輕些(1888—1965)。

    當時均為文壇“新星”。

    ]的批評未免主觀或片面。

     盡管如此,就整體而言,弗吉尼亞·伍爾夫的創作和評論是瑕不掩瑜的。

    因而莫洛亞在評傳裡贊美伍爾夫“在藝術技巧上的探索使她成為當代法國新小說的開拓者”;“她是繼承英國散文傳統的巨匠,又是開創新文體的奠基者[見《雙洲》,1978年第1、2期,巴黎。

    ]”。

     這位女作家備受病魔的摧殘而筆耕不辍,數十年如一日,終于獲得了豐碩的果實。

    她不僅在歐美文壇上赢得顯著的一席,并且其影響與日俱增。

    猶如約翰·鄧恩(1572—1631)和濟慈,她受到當今西方學者與評論家愈來愈高的評價,或被“重新發現”。

    同時,英美高等院校文學專業的師生對伍爾夫的興趣愈來愈濃(據說超過對戴·赫·勞倫斯的熱衷),從而對其創作和論著的研究也日益深化。

    至于我們的态度,當然不可一味贊賞,也不宜一筆抹殺,而要實事求是地剖析和鑒别,撷取養料而揚棄糟粕。

     為了介紹這位特立獨行的作家,我們不揣谫陋,迻譯她的力作《達洛衛夫人》,以供借鑒和評議,并祈讀者匡正。

     ---孫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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