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指揮車抵達現場——彬已被近百警力包圍在鼓樓東大街南鑼鼓巷裡。
作為四九城最古老的街區之一,跨越近一公裡的區域内分布着至少十六條胡同,給搜捕帶來了嚴重的困擾。
劉強問我:“你是被偷襲的,正面接觸的話,有戲嗎?”
雖說是悠關面子的大事,我還是禀實相告:“懸。
”
“三人一組,自外向内滲透搜索,呃……”見我輕搖了下頭,劉強改口道,“四人一組。
把交道口派出所設置的安防監控畫面接到指揮車裡。
”
“他想去哪兒?走投無路了?”袁适站在電子地圖前,單手托着下巴,“監控畫面裡一直沒發現他——這倒符合他的一貫風格,但他打算往哪個方向跑?”
“西邊是後海,可他必須穿過地安門大街,這條路封死了,走不通。
”劉強指了一下布控标記圖,“朝陽巡查支隊的把守在外圍,包括交道口南大街沿線都密不透風。
”
“那他隻有向南跑,南邊不就是……”袁适略顯興奮,“景山方向?”
我覺得好無聊:“對,再多跑兩步就快到中南海了——除非他腦袋被門擠了。
”
“啊?”
白癡!以平安大街為界,再向南,就不隻是“市中心”的問題。
之所以眼下隻有百餘人衆參與追捕,是因為大部分警力都布置在南邊。
如若讓彬突破封鎖進入有中央領導辦公與居住的區域,所有相關分院、局的幹部就可以洗洗幹淨,準備集體裸奔下課了。
“他會不會在這裡有藏匿點?”
“無所謂吧。
”我盯着地圖說,“反正是平房矮牆,一個健步就登堂入室了,整個街區全是藏匿點。
他既然沒出現在各胡同的監視畫面裡,那不是藏進了某個院落裡,就是一直利用穿越民居來移動,當然,不排除他會鑽個下水道什麼的——不過從排污管道結構圖上看,沒有什麼合适的出口,僅有的幾個也被看死了。
這不是長久之計,他遲早會暴露的。
”
劉強并不樂觀:“這一帶地形複雜、人流量太大,而且還有很多國外的觀光旅遊團進出,不好找。
要能早把他堵下來就好了,夠背的。
”
我拿着瓶冰鎮礦泉水繼續敷着腦袋:“不,這不是背不背的問題……”
袁适和我的觀點差不多:“嗯,韓彬非常了解運作機制,他襲警出逃的時候就應該估算出被包夾圍捕的大概時間和地點了。
選擇這個地區,肯定是相信這裡有利于擺脫咱們——毗鄰敏感地帶,警力不易集中;人群構成複雜、密度大,便于隐藏;道路四通八達,可選擇的方向多……這必定是他盤算好的出逃路線。
”
負責監控視頻調度的民警彙報:“目标出現在東邊的沙井胡同!進了一家服裝飾品店。
七組回頭,就在你們身後不到一百米的地方!”
“封鎖兩側路口,七組給我百米沖刺!”劉強抱着話台喊道,“其他各探組……”
我搶過話台:“其他各組留在原地待命。
七組,快!”
劉強會意,點點頭——連石瞻都會用聲東擊西的戰術,這次可不能犯相同的錯。
“七組報告,目标不在店裡。
老闆娘說他進來随手拿了一件紅色外衣、一件藍色襯衫、一頂黑色的遮陽帽以及一副茶色墨鏡,扔下一些錢就從後門出去了……”
“你他媽倒是追啊!”
“已經在追了……”
我觀察着地圖:“讓北邊黑芝麻胡同的人包夾他。
通知所有人,他可能變裝了,我就……暈!”
紅色、藍色——排查範圍一下擴大了兩倍!
果然,各探組立刻回報,到處都發現了“可疑目标”。
劉強急得大叫:“别亂!把圈子縮小到沙井胡同附近!”
監控視頻又傳來消息:彬出現在黑芝麻胡同北邊的前鼓樓苑胡同。
他怎麼穿過去的?
袁适嘀咕了聲“Shit”,拿上步話機跑了出去。
“目标出現在鼓樓東大街中心,沒換衣服,意圖逃往寶鈔胡同,被堵回來了。
”
“沒追到人,我們和八組的碰頭了,人去哪兒了?”
“派人!讓外圍朝陽支隊派人保護袁博士,他離開指揮車了!”
“目标……他在西邊,東城中醫院門口!”
“一組報告,目标可能進入醫院門口的地下排污通道……我們現在要下去追,請求增援。
”
“排污通道有岔路,請求分隊搜索,指揮車……”
“正在查結構圖,等一下。
”
“先搞清楚都通向哪幾個出口,封鎖所有出口!”
暴露之後還鑽下水道,這不等于入甕待斃嗎?我湊到指揮台前:“等等,他鑽的通道是排污道還是天然氣管道?”
劉強和一個民警交談了幾句,回頭答道:“是電訊和……”
我的天!
“他——”
沒等我的話出口,所有的監控畫面瞬間黑屏。
劉強怔在原地:“他破壞了安防電力線路……”
“不隻是安防線路。
”我透過車窗望向外面,“還有交通設施電力線路……讓交警增派人手吧,要大塞車了。
”
暴露自己、買衣服、破壞管線、黑監視器、制造交通擁堵……
彬,你到底想做什麼?
“六組趕到第二出口。
井蓋開着,人已經跑了!”
“他肯定還沒離開這一帶,繼續搜!”
“派人去檢修線路!”
“鼓樓路口紅綠燈滅了,堵死了!”
“六組報告,有群衆反映目标從地下通道出來後向西走了,就是鼓樓三岔口方向……”
“東城支隊增援到了。
”
“交警抵達鼓樓路口,正疏導車輛……”
越來越多的包圍力量聚集到這裡——他在制造混亂。
我戴上耳麥,信步離開指揮車,沿鼓樓東大街向西走去。
我們失去了監控畫面,這有什麼特别的意義嗎?
在這樣一個交通樞紐地帶,紅綠燈失靈的效果真是立竿見影——路上已經排滿各色車輛,再加上個别不守交規違章停車或占非機動車道行駛的……交通完全癱瘓,如此一來,現場民警就不可能驅車移動了,就是說——
“我趙馨誠,劉哥!”我拔腿就向西跑,“路口!鼓樓路口!他是想從路口開車跑!我們的車都被堵在這個區域,不方便追。
封鎖鼓樓路口所有的出逃路線!設卡盤查車輛!”
“不可能,路段壓力太大。
咱們的人已經過去了。
地安門派出所封了西邊的舊鼓樓大街,随時可以進行攔截。
有沒有辦法知道他會通過什麼方式搞到車?”
不同顔色的衣服——彬從不做無意義的事。
“他想渾水摸魚!旅遊大巴!”我瞥了眼堵在路上的一輛“中旅”巴士,“有很多國内旅行團都是統一着裝的!他在等穿着紅色或藍色服裝的旅行團車輛。
讓路口的人截停所有旅遊車輛!”
“交警通報,剛才放行的兩輛大巴裡,其中一輛‘中青旅’的車上都是穿藍衣服的……”
“追上它!沒車就臨時征用社會車輛!”
“地安門派出所在舊鼓樓大街把車迎頭攔下來了,差點兒撞上……”
“行動隊快去支援!上車搜查!其他人不要變換位置,留守你們的位置!重複一遍,各組務必守住自己的位置!”
我一口氣跑到鼓樓西北側的街口,隻見一輛白色的大巴停在路當中,我們的人簇擁在周圍,正展開搜查工作……本能地,我感覺彬不在車上——抑或說,以我對他的了解,實在無法相信這麼容易就能把他摁住。
“他不在那輛車上。
”通訊頻段傳來袁适的聲音,“我和朝陽支隊的同志剛在鼓樓北邊的廣場綠化帶裡找到了他買的東西,兩件衣服、帽子、墨鏡都在……”
此刻,我才發覺眼前不協調的地方。
“地安門派出所用什麼車實施的攔截?我看到的這輛警車的牌照号段可是咱們巡查支隊的。
”
線路裡亂了一陣,我隻隐約聽到有人在說:
“那是來增援的行動隊的車吧……”
“是我們的車。
”
“哎?那咱們的車呢?”
“我記得剛才車頭不是停着兩輛……”
我仰天長歎,懊惱地摘下耳麥——時不利兮可奈何,收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