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用不了多久這地方就得拆,但陳寶柱若真蓋了就隻能剩一個人走路的夾縫,他和家福的兩輛貨車可怎麼辦?
“在這他媽的地上蓋小房,還不夠我伸腿的呢。
”
萬老頭一塊石頭落地。
“我他媽的給屋裡打個隔牆,到時候大小也得算我兩間房。
萬大爺,到時候還得求您老給證明一下,說我家早就是兩間了。
”
萬老頭心裡又好氣又好笑。
你那房卡明寫着一間,隔就能變成兩間不成?
“好,好。
”萬老頭嘴上應着,回自己屋裡去。
陳寶柱沒想到什麼房卡,他就認為自己的點子高。
十六平方米隔成兩間,将來能對付一個偏單元。
這些日子陳寶柱經曆了一個大落大起。
他一時犯性打了老隊長,事後才明白自己闖了禍。
他知道自己這回好不了,果然傳來了要開除他的消息。
按過去的脾氣,他索性拿刀捅了那個老幫子才解氣。
但他想想又怕對不起楊建華。
人總得講點義氣。
他家房漏,楊大娘讓萬家福把老娘背到自己家裡,建華又派隊上的人給他修房。
楊建華夠意思。
聽說打老隊長的事也給建華惹了麻煩,他心裡已經過意不去了,看着建華和楊大娘的面子,他也得忍下這口氣。
開除就開除,現在哪兒不養爺!萬家福不就開除公職了嗎,可人家現在,腰纏萬貫,不照樣整天吃香的喝辣的。
那幾天,他有意和萬家福套近乎,巴望着能跟家福一起幹,就是當個小夥計也認了。
萬家福卻一直躲閃着他,他明白,那小子嫌棄他,看不起人。
寶柱一狠心,索性自己往農貿交易市場蹲了幾天,看看那幫個體戶是怎麼做買賣的,掂量着自己能幹點什麼買賣。
交易市場賣什麼的都有,他看得眼花缭亂,弄不清人家都是從哪兒趸來的貨。
他跟人家打聽,素不相識,誰又肯把買賣真經告訴他?轉悠了幾天,他也沒摸到門路。
走投無路,還是投靠自己舊日哥們兒是條道兒,過去建華管着他,他跟那幫人斷了往來。
如今,他管不了那許多了。
他去找了北大街擺西瓜攤兒的“三幫子”德勝。
德勝過去是跟在陳寶柱後面的跟屁蟲。
現在,長得五大三粗,塊頭兒比寶柱還大,身邊也有了幾個穿花格襯衫的長發蓄胡子的新哥們兒。
見到寶柱不像從前那副巴結相,而是神氣活現,不把陳寶柱當個人物了。
陳寶柱自覺虎落平陽,不顧德勝的态度,隻求德勝收他入夥。
德勝很痛快,讓他第二天找他們一起去取貨,并大大方方甩給寶柱兩張“大團結”,“買兩盒好煙抽。
”德勝滿不在乎地說,并許諾,取回貨,分給寶柱一百元。
陳寶柱正愁這個月工資發不下來,沒活路呢,給老娘買藥錢都是楊大娘掏的,聽到一百元,心裡挺高興。
他花了一塊八買了盒過濾嘴,又花了兩角錢買了盒雜牌煙,過濾嘴留着明兒在哥們兒面前抽,雜牌這會兒抽,剩下的錢,他給老娘買了天麻丸和二斤肉。
美滋滋地回了家。
想着今後花花的票子口袋裡裝着,老娘也高興高興。
看萬家福那小子今後還敢狗眼看人低!更主要的也氣氣那老隊長,開除我,咱爺們兒反倒發财了。
寶柱越想越興奮,一夜沒睡好,壓得床闆吱吱響。
轉天上午,他去找德勝,幫德勝看了一天瓜攤。
傍晚,德勝找來一輛卡車,留下一個哥們兒看攤,其餘的人跟他坐車到了西郊區。
車在公路岔路口停下。
不一會兒,遠處來了兩輛大車,載着滿車西瓜。
德勝幾個過去攔住車。
“這瓜怎麼個價?”德勝問。
“不賣,這是送市裡總店的。
有合同。
”前輛大車的老車把式見幾個橫眉立目的小夥子攔車,有點慌神。
“傻蛋!跑那麼老遠送瓜,還賺不夠跑道錢呢。
咱們好商量,出個好價錢,這車瓜我包了。
”
“沒個秤,沒法賣。
”老把式慌忙說。
“估個價,這車五百來斤,每斤八分,不低吧?”
“大兄弟,别開玩笑,這車足有二千斤。
”
“卸車看,我在果品批發公司幹這麼多年,掂量掂量,說的數兒錯不了。
”
後輛趕車的小夥子看出這幾個人不地道,跳下車:“不賣!這瓜送市裡一毛五分收購。
”他話還沒說完,隻見腰兩側被兩把明晃晃的刀子頂住。
“你們……”
“明說吧,賣不賣?”
老把式明白他們遇見了什麼人,他怕傷着自己兒子,隻好忍痛答應了。
“好,好,八分就八分,按二千斤算。
”
德勝朝其他幾個一擺手:“依他,裝車。
”
然後扭身遞給寶柱一把刀子:“你看着點,不老實,就廢了他們。
”
趕車的父子倆眼看着兩車瓜被這幫人裝到汽車上。
德勝從口袋裡掏出個報紙包扔給老把式:“一千六,一分錢不少,你們倆分去。
”說完迅速跳進駕駛室,汽車飛也似的遠去了。
“你們怎麼知道準備二千斤的錢?”寶柱裝車累得骨頭散了架,靠在車幫上問。
“什麼錢?一堆廢報紙。
”長發哥們兒說。
寶柱心裡一驚,這不等于明搶嗎?早知道德勝這麼幹,他就不來了。
讓警察抓住起碼又得關幾年。
可既來了,又躲不得。
“這車的牌号,讓人記下來報告就壞了。
”
“嘿,這咱早想到了,全用紙糊上了,進了市再撕下來,汽車市裡有的是,賣瓜的成千上萬,‘雷子’上哪兒查去?”
一車瓜卸到了德勝的瓜攤上。
“德勝,你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