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找苦吃!楊建華越想越覺得撒手不幹是最好的選擇,誰眼紅這個“經理”的差事誰來幹,誰他媽的覺得獎金發多了誰來幹幹試試!他回他的施工隊,還當他的副隊長。
“楊建華。
”一個清脆熟悉的聲音,是肖玲。
“這麼晚了,你跑到這裡幹什麼?”楊建華望着大橋,并不轉身。
肖玲把手中的大衣披在建華身上:“我在局裡聽說了,趕來陪陪你。
”
“聽說什麼?”
“聽說你把市委派來的調查組臭罵了一頓。
調查組跑到總指揮部,讓曹局長立即停你的職。
”
“停職吧,我正不想幹呢!”楊建華氣頂腦門。
“曹局長兩眼一瞪:停了他的職,你們哪一個能指揮?他把那些人噎了一頓。
”
一股暖流沖擊着滿心的委屈。
她冒着風寒趕來,就是為了告訴他這些,他感激地望着肖玲。
在鳳凰橋施工的日子裡,肖玲經常活躍在工地,為工地寫報道,施工隊高昂的士氣,有她一份功勞。
她每次來,都像過去一樣,和工人一起說說笑笑,忙東跑西。
她的汗水和笑聲融進了這座大橋。
楊建華和她沒有再談什麼,他想避開老隊長那天提出的話題,躲開肖玲那天真、坦白,充滿柔情蜜意的目光,和那目光中的期待。
然而他不能。
他越來越喜歡這個活潑而又帶有幾分幼稚的姑娘,她已占據了他心底那塊空白。
即使在最緊張最忙碌最喘不上氣來的施工緊張時刻,他一看到她嬌小、輕捷的身影,心裡就會莫名地愉快和興奮。
他想,她對他的愛慕不過是種浪漫的想象。
當他把自己家庭和經曆中的一切全告訴她後;當她冷靜,現實地考慮到今後的生活;當她與他的結合面臨社會世俗的偏見和冷遇時;她該怎樣選擇和對待自己的選擇?
工程太緊張,他顧不上跟她談。
等大橋竣工後,挑一個明月皎潔的夜晚,他要跟她談。
現在,這個夜到來了。
卻在他如此心境之下來臨。
“肖玲,你了解這是怎麼一回事?”
“聽說,有人向市委書記告了你一狀。
高伯年批示,要認真調查,并立即停止二公司的獎金。
”
“是誰告的狀?告什麼?”
“不知道。
市委送來的那份文件,當場就被曹局長撕了,你不知道,曹局長的火氣比你還大。
”
“火氣?……”楊建華冷笑一聲,“鳳凰橋工地的工人連軸日夜苦戰,卻拿不到應得的報酬。
我這個經理對得起我們工人們嗎?我怎麼向大夥交代?整天喊改革,叫改革,工程承包時都呼萬歲,上面要建設,要質量,要省材料,工人都做到了,為什麼偏偏落實工人們經濟所得這一項時,眼就紅了,就沒人為工人說句話?高伯年下令停發獎金,那麼就請他下來幹幹試試,他坐在洋樓裡能知道工地沙土中的工人是怎麼幹的?我楊建華不幹這種失信于民的事,曹局長光發火有屁用,他該頂住,獎金照發。
”
“你不能怨曹局長,他不贊同市委的做法。
”
“不贊同?不贊同也得執行對吧?不執行就要丢烏紗帽,為了保烏紗帽就得昧良心,就犧牲工人的利益。
”
“那你打算怎麼辦?”
“不兌現,我就不幹了,不用他撤職,我辭職。
”
“你錯了……”肖玲突然打斷楊建華的話,“我一直很佩服你,沒想到你的骨頭這麼脆。
不幹了,算什麼英雄?把位子讓出來,就算你有能耐,你不是說過‘一定’要把全市最大的光明橋拿下來嗎?”
她用語氣強調“一定”二字的分量,話罷,用一雙美麗的眼睛逼視對方,但很快肖玲又害怕了,她怕楊建華生氣。
她第一次敢于教訓她心目中的偶像。
她是獨生女,母親五年前去世了,父親是醫院的藥劑師,非常寵愛自己的女兒。
女兒太像她的母親,因此父親的疼愛中更多的又是放縱。
肖玲從小自由自在長大,性格單純,又有幾分潑辣。
她和父親的關系與其說是父女不如說是朋友、忘年交的朋友。
她由衷地欽佩楊建華,甚至是崇拜他。
她從小一帆風順,羨慕楊建華那代人的坎坷,她天真純潔,最欣賞楊建華的成熟深沉。
一舉一動,有一種男子漢的特有風度,她的那些同齡男同學在楊建華面前,不過都是些乳臭未幹的毛孩子。
自從楊建華在她心中站定,她的性格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去掉了幾分“假小子氣”,增添了幾分羞赧;少了幾分爽快,多了幾分含蓄。
少女的心理随着生理的成熟發生着微妙的變化。
這種微妙的變化,沒能躲避過父親的觀察。
她告訴了父親。
沒想到父親勃然大怒,差點讓她認不出自己的父親。
“我不同意!”父親臉色鐵青,“他要學曆沒學曆,要工作在建築隊,而且是個大你十歲的二婚頭!”
“二婚頭,那怎麼了?你不就是比季姨大十歲的二婚頭嗎?您不同意我,我就不同意您。
”肖玲早料到父親會反對,但她手中掌握着回擊的王牌。
半年前,父親經人介紹與一個“老姑娘”戀愛了,兩人年齡恰恰相差十歲。
父親同女兒商量,女兒深明大義,為了父親的幸福,她開了綠燈,可如今,父親卻給她開了紅燈。
女兒的話使父親卡了殼兒。
但他态度仍很強硬。
他的情況與女兒不同。
小季三十八歲,上山下鄉八年,待業一年,上大學四年,好好的一個眉清目秀的姑娘讓命運耽誤了“個人問題”,這個年齡不找“二婚頭”,就得當一輩子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