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不願意。
人人都有着自己的自由王國,他的理想王國是電子王國,如果想獲取榮耀,他可以到那裡去摘取桂冠。
在不屬于自己的行政王國遲疑、消磨,無異于浪費時間和生命。
然而,他每遞一次辭職報告卻換來一次職位的升遷,由副所長直至副市長,這反而使他不敢再輕易行動了。
徐力裡終于回來了。
他聽到秦阿姨在和她打招呼,又聽到她的腳步消失在她房間裡。
他鎮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緩步走進她的房間。
她沒有料到他會在這個時候走進來,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他,顯得有些意外和吃驚。
他等待着,等待火山岩漿的噴射,她卻異常鎮靜,靜得反倒讓他心慌。
“現在你已經全明白了。
”她終于開了口,面部毫無表情,聲音也出乎意料地平緩。
“不,不明白……我明白了什麼?”他突然想抵賴一下,不知為什麼他在她平緩的聲音面前失去了刺刀見紅的勇氣。
徐力裡輕輕拉開抽屜,取出那本書,放到寫字台上:“你把照片夾錯了頁碼,所以我知道你動了我的東西。
看了那頁的文字,你多少了解到我的一點感情了吧?”
柳若晨愣住了。
“這就是我們的結合,兩個人心裡都裝着另外一個人。
”徐力裡凄楚地一笑,“沒有愛情的夫妻必然同床異夢,我們都是明白人,所以才沒有同床,對嗎?于是兩個真實的自我,構成一個最虛假的家庭,真可笑。
沒有人會相信有這樣的夫妻,我們為了逃避外界的閑話,為了躲開外人的幹預,隻好生活在一起,這就是我和你。
”
“不,我們并不一樣。
”柳若晨心裡恢複了平靜,他在她房間裡那把惟一的椅子上坐下來,“我心中裝着我死去的前妻,這是一種對死者的懷念。
而你心裡的人活着,而且結了婚。
對死者的懷念是一種忠誠,而你念念不忘的是一份早已結束了的感情。
這種感情對我,對他,和他的妻子都是一種不尊重、不道德。
”
“是嗎?”徐力裡突然異常痛苦地喘了一口氣,“我沒有想過,我不想傷害你們三個其中任何一個,這本來就是個秘密,藏在我心裡的秘密……”
“可這秘密傷害了我。
”柳若晨忍不住接口說道,“剛結婚時,你對我提的要求我都同意了,那是因為我并不愛你。
現在,我們這對假夫妻形同路人地住在一起五年了,突然間,我知道了這一切,你想,我心裡是個什麼滋味?”他有點激動,聲音也顯得粗啞了,“我畢竟是個人,是個有血有肉的男人,怎麼能看着自己的妻子愛着别人而無動于衷?”
徐力裡有點驚異地望着他:“我,我沒有想到,對不起。
”她顯得有點口吃,“我以為這對你是無關緊要的,我以為:我們已經找到了一種,一種最理想的生活方式。
這麼多年了,都相安無事。
”
他看着她,發現她說話時細細的脖項裡有一根血管顯得特别突出:突突突地在跳動。
他記起,死去的前妻也有這麼一根藍血管,不過那不是在脖項上而是在額角,想起前妻,他心裡一陣哽咽,眼睛也模糊了。
她有些憐憫地望着他。
他被她的這種目光刺傷了自尊心。
她為什麼要可憐他,難道她以為他會愛她,他是嫉妒了?不,她錯了,他的心是屬于那個女人的,不會再為别人動心。
于是,他說:“我們分開吧。
”
“如果你這樣想,我不能反對。
反正結婚、離婚對我們來說不過是一張證書的事兒,可是……”徐力裡頓了一下,“我有點擔心,副市長離婚,會成為社會上的一大新聞。
”
他一時語塞。
是呀,他之所以五年來與她維持着這樣一種不即不離的形式婚姻,就是怕輿論。
舌頭能鋸斷大樹,舌頭能長出花兒來,他不需要什麼贊譽,也不顧别人诋毀自己的名譽。
“難道我們就這樣虛假地維持下去?現在,我們再見就是一種摧殘,我們當然可以像過去那樣生活,可總避免不了見面,我無法忍受。
”他又有點激動了。
“我搬走,搬回我父親那裡,和弟弟住在一起。
”她仍舊平靜地、不動聲色地說,“我們可以暫不辦理離婚手續,拖一段時間再說,你看如何?”
“可以,當然可以。
”她的平靜又一次刺傷了他的自尊心,他提高了嗓門,“隻要讓我見不到你,怎麼辦都可以。
”
他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出房門,突然又轉過身,朝她嚴肅地、近乎命令地說:“做為一個同志,我還要勸告你,不要太癡情,不能去傷害他的家庭!”
徐力裡終于被激怒了,她霍地站起來,臉漲得通紅:“用不着你來勸告!癡情不癡情是我個人的事,你無權幹涉!我正是為了不傷害他的家庭才和你結婚的。
難道你還不明白?”
明白,他怎麼會不明白!他在她的生活裡隻不過是一塊遮羞布。
“你最好現在立刻就搬走,聽見了沒有?!”他渾身的血都湧到了臉上,“你……你給我滾!”
活了四十七歲,無數個人曾讓他“滾”過無數次,但他卻是第一次讓别人“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