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那裡學到了好的語言,并且還能用包含不同感情的聲調來喊“媽媽”而感到由衷的高興。
一想到盡管那家的男主人是會自然而然地接觸到許多外國習俗的外洋海員,而他夫人卻堅持讓自己的孩子喊自己為“媽媽”,我就感到那位夫人和那個家庭是頗有些底蘊的。
每天聽着羅拉的“鹦鹉學舌”,就發現她最喜歡學嬰兒,也學得拿手。
無論是模仿其哭聲,還是模仿其支離破碎的唱歌聲。
比起其他的小孩來,羅拉肯定是與嬰兒待在一起的時間最多。
這也難怪,别的孩子都大了,如前所述,她們都要去上學,隻有一半時間待在家裡……
就這麼着過了兩個星期之後,那個給小鳥店拉生意的“仙人”又上門來找我了。
這次向我推銷的是一隻幼小的“藍天鵝”。
我問他有着如此美麗名字的鳥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仙人”卻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雖說還是隻小鳥,看不出什麼名堂,可怎麼可能有藍色的天鵝呢?要說這Blue,也許就是灰色吧?那麼這BlueSwan或許就是一隻普普通通的天鵝吧。
就算是什麼稀罕的鳥兒吧,我也不會随随便便地買下的。
因此,我并沒怎麼搭理他。
“上次的那隻鳥兒,怎麼樣啊?”
或許“仙人”是覺得我對上次買的鳥——也就是羅拉不滿意,才不理他的吧。
“哦,你是說羅拉嗎?很有意思啊。
”
“會講話嗎?”
“嗯,會講好多話呢。
”
“哦,那就好啊。
”
“可是,講不了整句,淨講些片言隻語。
聽不太明白。
不過這不是鳥的錯,是老師的錯。
她學了不少嬰兒的話語。
所以盡管意思聽不明白,感情倒是挺豐富的。
”
于是我将我對羅拉的喜愛、觀察以及想象說給了“仙人”聽,并告訴他,盡管我用眼睛看不到,可用心卻能從羅拉身上感覺到她曾經在一戶好人家裡待過。
與此同時,我妻子能從羅拉身上聯想到幾個小孩,大大地滿足了她的母性本能。
“如果那些不是别人有意教它,是它自然而然地學會的,那它可就真的很了不起,是隻很聰明的鳥啊。
估計在那個人家待了很長時間,有三四年了吧。
或許鳥在學笑或哭的時候,多少也會帶着點感情的吧,您說呢?”
“這個嘛,就不太明白了。
”“仙人”回答道。
“不過,聽的人,倒是會被她牽動一些感情。
哦,對了。
羅拉之前是不經常放在店裡展出的吧?”
“是啊,沒展出過。
哦,對了,有件事之前還忘了跟您說了。
羅拉的嘴和指甲長太長了,可以讓它咬一些木片什麼的。
這鳥嬌生慣養的,您一看就明白,沒怎麼收拾啊。
正像您所說的,是在盡是女人和孩子的家庭裡長大的。
這也是沒在店裡展出過的證據啊。
因為,要是放在鳥店裡,每隔半個月,就會用蠟燭烤它的嘴和爪的,哪會讓它們長那麼長呢。
”
“你的指甲倒是應該用蠟燭烤一烤了。
”我笑道。
“嗯,這也不能讓它長太長啊。
”“仙人”看着自己那隻夾着香煙的手,随口應付着。
我适可而止地停止了玩笑話,繼續叙述自己關于羅拉的日常觀察和想象——
最後我還有一個疑問,那就是,那位夫人為什麼最後會将自己如此喜愛,與自己如此親密的羅拉賣到小鳥店去呢?我問了“仙人”,他說不是“賣”,是“換”——用羅拉換了隻别的鳥回去了。
那就更奇怪了,這說明她既不是為了換錢用,也不是玩鳥玩膩了。
于是,我的某種推測就顯出了合理性了。
我是這麼考慮的:那位想象中的夫人肯定是失去了一個孩子。
而且,那孩子就是“官官”。
正因為這樣,當羅拉在半夜裡或其他什麼時候用帶着睡意的聲音高喊:“媽媽。
哇——哇——哇!”并放聲大哭時,夫人想起那個已經失去的小孩子,肯定會覺得肝腸寸斷。
除此之外,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能讓夫人将這隻丈夫作為海外的禮物帶回來的,并且已經與她的女兒們成了好朋友的鹦鹉轉讓給别人。
再說,羅拉學嬰兒的哭聲也學得實在太像了,恐怕無論是誰聽了,也都會得出與我同樣的結論吧。
我相信自己的推測。
當然也希望那位孤寂的夫人并沒有在丈夫不在家的時候失去自己的小孩。
一來二去地,羅拉來到我家已經有兩個月了。
而她(我總覺得羅拉是個女孩子)也能把我呼喚金太郎或喬治時吹的口哨學得惟妙惟肖了。
我非常喜歡羅拉。
羅拉也漸漸地與我親近起來了。
可我時常有些擔心:羅拉完全适應了我們的家庭之後,由于我家沒有小孩子,她會不會将已經學會的模仿小孩子的說話、哭笑全都忘掉呢?還有,随着歲月的流逝,那位夫人的喪子之痛想來也會漸漸地淡化,那麼,她會不會在緬懷愛女的時候,想要重新見見能生動模仿愛女聲音的羅拉呢?然而,不論我怎樣地多愁善感,羅拉依舊在我的身邊一點點地變成另一個羅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