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才是楊素撤消通緝的來由,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文件。
她心中對這位傳奇性的人物有着一份奇特的好感,想不到居然會在此地見到了面。
她好奇地打量着虬髯客,對方也友善地看着她。
張出塵在心中打算着,她跟李靖避難流落江湖,目前急需要一個能托庇安身的地方。
可是宇文太師與越公楊素都在追捕他們,這兩家的勢力太大了,大得沒有人敢收留包庇他們。
當然還有些江湖朋友可以投靠的,但是他們多半是聚嘯山林,打家劫舍以為生,李靖是世家弟子,可以跟他們交朋友,卻不想與他們為伍。
這個虬髯客倒是真正能庇護他們的,但恐怕李靖會反對,因為他是最不齒飲盜泉之水的。
自己離開越公府時,原帶了不少的珠寶珍玩,那都是越公楊素饋贈給自己的,也有權利帶走。
可是李靖卻堅決不要,打點了一包,又命人送回去交給樂昌公主,還給楊素了。
除了一個人,一身公服之外,什麼都沒留下。
虬髯客雖是名閱江湖的豪傑,但畢竟也是盜賊,李靖是絕不肯淪身為盜的,必須要想個辦法。
想了一下,她計上心頭,笑笑道:“張大哥,妾身也姓張,跟您是同宗。
”
“真的嗎?那可太榮幸了!”
“不!這是小妹的榮幸,叨在同宗,小妹對張大哥有個不情之請,想托在大哥名下為妹……”
虬髯客怔了一怔才道:“這個咱家自然沒問題,但又何必多此一舉呢?喔,夫人莫非是怕咱家來得冒昧,緻引起藥師的誤會嗎?咱家想藥師是一時之英傑,不會那麼不講理吧!再說憑咱家這付長相……”
張出塵道:“大哥,不是為這。
小妹另有下情。
小妹是心慕李郎之人品,也看得出他日後會有點成就,才不避嫌疑、譏诮,夤夜私奔以投……”
虬髯客笑道:“這正見得夫人之慧眼識英雄,咱家得到的消息聽說楊素那老兒不計一切要夫人回去呢。
”
張出塵道:“小妹是決計不會回去的,但是為了李郎日後計,總不能永遠背着一個越公府逃姬之名,所以才想托請大哥收為手足,并為小妹遣嫁。
”
虬髯客道:“這會有什麼好處呢?”
張出塵道:“小妹知道大哥能夠使越公就範的,隻要大哥肯記小妹為同胞,越公必然會召回追騎,撤消追捕之令,而且更不會再給小妹冠以逃姬之名了。
”
虬髯客想了一下,大笑道:“行!咱家倒真有點箝制住楊老兒的手段本來也是準備在這上面為賢伉俪略盡棉薄的。
”
“現在則是為了您自己的妹妹盡心,您更該賣力了。
”
虬髯客大笑道:“當然!當然!這是咱家求之不得的事,而且咱家的确有個幼妹,假如她還活着,年歲該和你差不多,隻可惜地在六歲時因為染了傷寒而去世了,咱家着實傷感了一陣,因為咱家對這個幼妹十分锺愛。
”
這個粗豪的漢子不禁略露唏噓,可知他是個性情中人。
張出塵倒是有點慚愧。
她之所以要認兄,并不是真像她說的那些原因,而是一種籠絡的手段,也是一種權術。
因為她參與了越公楊素的機密,而楊素又掌握了朝廷的一半大權,對天下情勢,有着很完整的資料,也因此,她才知道神龍俠虬髯客手中,有着多大的勢力。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他亦俠亦盜,縱橫海上,打劫夷商胡賈,看來似乎是個大海盜。
但是他真正的意圖,卻是誰也不知道,他不但在海上稱雄,在陸上的勢力尤為可觀,隻不過他把那些實力都隐藏了起來,從事各種資生行業作為掩護。
遇上有可觀的财源,他也做上一筆,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人,但張出塵卻知道他的人遍布天下。
舉凡大一點的鬧市要邑,他都伸進了一腳,就像是一隻大蜘蛛,把蛛網罩住了整個天下。
楊素一直在找他。
并不是想抓他,而是希望能跟他合作,誰能得到他的支持,誰就可以擁有天下。
現在這個傳奇人物居然自己找了上來,可是個難得的機會,張出塵出身陳宮,後又寄身於越國公第,機緣湊合,使她成了個不甘雌伏的女人。
雖然,她不想成為一國之後,但她卻渴望能有一番轟轟烈烈的作為。
地要離開楊素,是看透楊素屍居餘氣,不會有多大的作為了。
楊素手中掌着權,但已經沒有了鬥志,缺乏進取心,整天耽心是怕失去權勢而不是擴張權勢。
她最崇拜的一個人是漢末的魏公曹操,雖然魏武帝曹丕篡漢廢帝自立後,曾追封魏公為文帝,但終其一生,曹阿瞞始終以周公自許,楊素也是一樣。
隋文帝楊堅取得天下,楊素的功勞不少,因以得晉封為越國公,賜國姓楊,這使楊素已心滿意足了,這或許是因為他的年紀大了,上了歲數的人總是較為保守的,隻想抓住手中已有的。
但張出塵卻還年輕,一肚子的學問與一手還不錯的劍技使她不安份,她看中了李靖,主要是因為李靖也是個不安份的人,他們出奔離開長安,并不僅僅是為逃亡,也是出來找機會。
虬髯客手中有财、有人,就可以自己制造機會,問題是怎麼樣去拉攏他,剛好,虬髯客自報了姓名張仲堅。
張出塵也姓張,五百年前是一家,這一點淵源使張出塵靈機一動乃有認兄之意。
不想虬髯客對此很認真而真情流露,雖然他是因為對早夭的幼妹而推愛,但這畢竟是使人感動的。
因此張出塵雙膝一屈,跪了下來道:“出塵叩見大哥!大哥,您的幼妹并沒有死,她隻是暫離了一陣子,現在又回來了,望您還像以前一樣的愛護她。
”
宮廷與公侯之出身的女孩子,自然善體人意,何況張出塵絕頂聰明,她知道如何把握對方的心理而做些令人感動的事,說些令人感動的話。
虬髯客果然被她感動了,目光一陣熱,他跟張出塵認為兄妹,本來隻是一陣籠絡的手段。
XXXXXX
此刻卻觸動真情,也跪了下來,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哽咽而又興奮地:“小妹!小妹,以往大哥慚愧,未能好好地照顧你,今後大哥可以保證,絕不讓你受任何的委屈!”
拉住她的手,把她扶了起來,仔細地端詳了一下,竟是越看越高興,笑着道:“小妹,你跟藥師的事情,大哥都知道了,大哥隻想問一句,你們成禮了沒有?”
張出塵的臉紅了一紅,低聲道:“我們還在逃亡中,不敢驚動人,不過小妹相信李郎不是那種負心的人。
”
虬髯客大笑道:“當然,三原李靖乃人中之傑,小妹看中的人還錯得了嗎?但是你既為我的妹妹,這件事就不能馬虎,由大哥來替你作主。
”
正說着,門外青光一閃,一個人運劍急進,直刺虬髯客,又勁又疾。
虬髯客的動作很敏捷,将張出塵拖到一邊,閃過那一刺,接着反掌一撩,拔出了腰間的長劍,架住了刺來的第一劍,定睛看去,正是李靖,乃笑着道:“藥師老弟,快住手,我們是自己人。
”
李靖卻不肯住手,運劍再度進攻,沉下臉道:“胡說,我們素昧平生,怎會是自己人?”
然後又朝張出塵急叫道:“娘子,此人跟在我們後面已經有好幾天了,鬼鬼祟祟的,必非善類,你快拔劍,幫着我把他收拾下來,再來好好問他。
據我看,他若非越公府中的偵騎,就一定是國丈府中派出來抓我們的。
”
虬髯客笑道:“藥師好眼力,居然在幾天前已經發現我在追蹑了。
不過你卻誤會了咱家的身份,咱家若是那兩處的鷹犬,早就該捉下尊駕才是,何必要越跑越遠呢?”
李靖語為之塞,看到張出塵的手猶在虬髯客掌中,神色更變,他錯當張出塵已入對方掌握,於是暗中凝氣,想将對方一招斃於劍下而脫困。
張出塵忙道:“李郎,不得對大哥無禮!”
“大哥?誰是大哥?誰的大哥?”
張出塵不住地向他使眼色道:“室中沒有他人,這位虬髯客張仲堅,是妾身新認的大哥呢。
”
虬髯客大大有名,他叫張仲堅卻沒什麼人知道,但怎麼又會是張出塵新認的大哥呢?李靖目中疑色未減。
虬髯客這才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