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師,實不相瞞,咱家是心慕高明,由京師一路跟下來,原就是伺機攀交的,那知一路行來居然發現有好幾撥人,偷偷地跟蹤在後,與咱家的行動竟不謀而合。
”
李靖神色一變道:“還有人跟蹤?那是些什麼人?”
虬髯客笑道:“有官府的捕役,也有國公府的追騎以及國丈第中的耳目,他們的目的固然在二位,但是知道二位身手非凡,不敢輕舉妄動,要待二位駐足之後,再去招助手前來圍捕。
”
張出塵聽得面容失色:“李郎,我們還得快走,這兒恐怕還是耽不下去。
”
虬髯客笑道:“好叫二位放心,那些尾随的人,早已由咱家手下的兒郎們解決了。
到了此地,咱家已經确定無人跟蹤,才現身與你們相見。
”
張出塵欣然道:“多謝大哥!”
虬髯客笑道:“這不算什麼,本是順手為二位略效微勞,現在更不值一提了。
”
李靖心中卻一直在盤算着,虬髯客的名字他并不陌生,卻沒想到在此地相見。
聽對方的口氣,似乎是有意安排要認識自己,他的用意又何在呢?
他看看張出塵,發現她的一雙美目中含着期盼,看着自己似有所求。
對這位嬌妻處事的決斷力,李靖是相當信任的,張出塵跟這個大海盜談了些什麼?李靖尚不得而知,但她認虬髯客為兄長,必然是有意義的。
因此,他朝虬髯客一揖道:“大哥,小弟多有得罪。
”
虬髯客大笑這:“那裡!那裡!是咱家太冒昧了。
”
張出塵看了他們一眼笑道:“李郎,大哥,你們都不是尋常的人,際此非常之會,卻說這些尋常的客套話,不是太無聊嗎?”
李靖笑道:“正是,正是。
佳會不能無酒,娘子,你去叫店家整治一下,擺上一席上等酒菜,我們跟兄長好好的暢飲快聚一下。
”
張出塵正要答應,虬髯客卻笑道:“小妹,藥師,你們别客氣張羅了,不是愚兄挑剔,我這個人雖粗,飲食卻不肯馬虎,這個小鎮上弄不出什麼好東西的……”
張出塵笑笑道:“那隻有委屈大哥一下,等我們安頓了下來,小妹下廚整治幾樣東西,相信還能博大哥一贊。
”
虬髯客縱橫七海,積财之豐,天下可稱數一數二,他說自己精於美食倒不是吹牛,因為他夠資格享受。
但張出塵居然敢說燒出來的菜必可博得贊賞,可見她對自己烹調手藝的自信了。
虬髯客笑道:“小妹原來也精此藝?”
張出塵笑笑道:“我在前陳宮中時,與美人張麗華為伴,陳後主是個老饕,所以學會了幾味,後來為樂呂公主徵去為伴,她的才藝舉世無雙,尤其烹調之道,小妹追随樂昌姐三年,确實學到了不少東西。
”
李靖笑道:“娘子,我倒不知你跟樂昌公主是姐妹。
”
張出塵神色微黯道:“金陵城破之日,後主與張麗華匿身胭脂井中被執,陳宮中人,多半被隋主分賞給功臣勳戚了,妾身與樂昌都被分在越國公第,那時候,她就與我姐妹相稱了。
”
“哦……樂昌公主也在楊素的府中?”
“是的!李郎,你記得第一次谒見楊素時,跟妾身一起,手捧長劍的那個女子。
”
“記得!你手執拂塵,身着紅衣,她手捧寶劍,卻是着了一身素衣,府第中那麼多的女子,我記得的隻有你們兩個,因為你們太突出了。
”
張出塵笑道:“我算什麼!樂昌姐才是絕世才女,百藝精通,我這點玩意兒全是她教的。
”
虬髯客不禁神往道:“如此佳人,伴着一個屍居餘氣的老兒,實在太委屈了。
”
張出塵看出他心中之意,笑笑道:“楊素雖非人傑,卻不是好色之人,陳宮宮人分發到他府中的,他一無沾染,而且他每夜獨宿,從不要人侍寝。
”
虬髯客笑道:“這一點倒是不錯,咱家曾經夜入他的寝處,隻見他獨據一榻,雖有兩名侍女,卻是衣冠整齊的坐在一邊,聽候呼喚。
”
張出塵道:“大哥到過他的寝處,那可是最秘密的地方,戒備森嚴,不準任何人前去。
”
虬髯客笑道:“不錯,重重警衛,但卻難不住咱家,我長軀直入,不但到了他的寝處,而且還在他的枕畔留下了一柄匕首和一封柬帖,同時也帶來了一個錦盒。
”
張出塵道:“裡面可都是他的機密?”
虬髯客道:“可以說是吧。
那是他跟楊廣的來往私函,裡面有如何設謀陷害,使太子楊勇被蹬的内情。
”
張出塵訝然道:“原來太子被廢是他跟楊廣二人設謀陷害的!難怪那段時間,他跟楊廣時有接觸。
”
虬髯客笑道:“隋文帝隻得二子,坑了一個,繼統的必然是第二個了,他預先安排好了走通楊廣的門路。
将來大權一把抓,朝中大員,誰都沒他聰明。
”
張出塵道:“可是他的年紀此文帝還大,今上春秋正富,禅位之事,言之過早,所以朝中那些人都沒急着打那個算盤,他不是操之過急了一點?”
虬髯客笑笑道:“當皇帝的不見得都能壽終正寝,天有不測風雲,人生壽夭是很難說的。
”
張出塵驚道:“大哥,你是說他們會弑君?”
虬髯客笑道:“他們沒肯定說要如此做,因為有人替皇帝算過命,說他沒有幾年好活了,楊廣與楊素家中都養了一些術士,終日占星望氣,也是在作安排,假如天象不徵,我想他們也會用人力推一把的。
”
“這……不是大逆不道嗎?”
“小妹!這話出自你的口中就不該了。
天下無定主,有為者居之,你還是前陳的人,隋楊的江山是從陳氏手中奪來的。
他們殺了後主,不也是大逆不道嗎?”
“小妹不是這個意思。
江山陵替,在這幾十年内見得太多了。
東晉之後,天下大勢已一分為二,北有胡人所建之魏,姑且不去管它,南宋未及百年,即已有宋齊梁陳之興替,權臣淩主而易,倒還可以一說,但子弑父以遞禅,恐怕是難以得到百姓支持的。
”
虬髯客歎道:“宮廷之中,逆倫亂常之舉最多,這是權勢對人的誘惑力太大了,由古而今,不知有多少罪惡出之於宮廷,卻鮮有流傳,因為那些罪行都被掩蓋了。
”
“天下悠悠之口,掩蓋得了嗎?”
虬髯客笑道:“小妹,你是存心跟我擡杠了。
”
李靖知道張出塵的心中想的是什麼,楊素畢竟是她的故主,對她多少有點恩惠,她不願楊素是個大奸不惡之徒,也是情理中事。
因此笑笑道:“他們不需要掩盡天下人之口,隻要堵住宮裡幾個人的嘴就行了。
不過這些已不關我們的事,我們也不會再回到越國公第了,楊素再做什麼,也不與我們相幹了。
”
張出塵知道自己太過于激動,笑笑道:“我倒不是為楊素辯護,但有些地方,他還算個好人,尤其是他對樂昌姐,更是敬重有加,一直以夫人稱呼。
”
虬髯客笑道:“哦?怎麼會稱夫人呢?”
“本來他是稱公主的,可是怕犯了當今皇帝的忌諱,得知樂昌姐已曾婚配後,才改稱夫人。
”
“公主婚配應是大事,怎麼我們沒聽說過?”
“樂昌姐的婚姻很奇特。
當她成年後,她的哥哥陳後主曾經多方為她擇配才貌俱佳的少年郎成,可是她都不中意,後主隻有任她自擇了。
”
虬髯客笑道:“一國之君,竟連個妹妹的婚事都作不了主,實在也夠可憐的了。
”
張出塵道:“南陳後主是個昏庸無能的可憐蟲,若不是有個妹妹替他拿主意,恐怕早就彼人擠下去了,所以他對樂昌公主倒是千依百順。
”
“樂昌公主嫁了什麼人?”
“嫁了個磨鏡的少年,姓徐,叫徐德言。
”
“她怎麼曾看中了這樣一個人呢?”
虬髯客的見解卻與李靖不同,他笑了一笑道:“風塵湖海之中隐虎藏龍,這位磨鏡少年,必有他不凡之處。
”
張出塵笑道:“不錯,徐公子胸藏萬千,精於兵法,而且武藝高強,他隻是借磨鏡以隐身,徐圖良機,待時而起,感於樂昌姐對他的賞識,他答應迎娶樂昌公主。
”
李靖道:“迎娶不是招贅?”
“不是。
他不肯入宮,不屑以裙帶而貴,也不願接受以驸馬身份而得來的任何封祿,所以他要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