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被殺弟兄的遺體,黯然而出。
才走到十多丈處,忽然路旁的林中湧出一道寒光,罩向四人而去。
胡四等人手中兵刃才遞出去,就已被那團寒光擊落,原來那是一個人,滿臉虬髯勇如天神。
他舉起了長劍,厲聲道:“不長眼的狗頭,居然敢侵犯到咱家的妹子和兄弟的頭上,來了,饒不得你們!”
這人赫然正是分别兩年的虬髯客,他神勇無匹,一劍将四個人的兵器擊落,作勢又待砍下來。
胡四等人自分必死,閉目待殺,斜裡青光一閃,擋住了他的劍,卻是李靖出手了。
他救下了胡四道:“大哥,看在小弟份上放過他吧!”
“什麼,兄弟,他們要殺你,你還為他講情?”
“他們隻是受了張豹的邀請,也是為了金錢所誘,殊非得已,請大哥饒恕了他們吧!”
虬髯客大笑道:“既是兄弟這麼說,愚兄遵命。
”
這時張出塵與薛董二女過來見了禮。
虬髯客大笑道:“好,好!你們好。
妹子,你出了閣,漂亮多了。
”
張出塵道:“大哥又在打趣小妹了。
唉,大哥,你不是由溫州灣登岸的麼?”
虬髯客一笑道:“那是我叫部下的兄弟放出的消息,我自己則從這條路内行,叫人摸不準方向,一上岸,卻聽說你們來這兒接我……”
張出塵笑道:“大哥行蹤雖秘,畢竟還是叫藥師給料準了,他選這條路時,我們都不相信。
”
虬髯客大笑道:“藥師的神機妙算,得過仙家的指點,我這凡夫俗子,怎能逃過他的算計?”
李靖這時卻歉然地笑道:“大哥來了多久?”
“有一會兒工夫,剛好看見小妹大展神威,劍斬七星刀陣天樞,破了北鬥七刀聯攻,着實佩服……”
李靖道:“關於張豹的事,大哥也知道了?”
虬髯客道:“知道。
這狗頭一個人偷溜了,咱家氣不過,一劍劈了他在林子那邊。
”
“啊!大哥殺了他?”
“是的。
這狗頭空負了我對他的提拔,居然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一劍劈了他還算對他客氣的……”
李靖輕歎道:“人死不言過,小弟早看出他有橫死夭相,一再地點醒他,壓制他,想叫他自己警惕謙虛以遠禍的,那知還是無法逆天,看來這宿命之論,倒不是陰陽家的胡谄,畢竟是有點道理的。
”
“哦!賢弟早看出他會叛變?”
“這倒不是,不過他兩腮無肉,腦後有軟骨,應屬不甘居次,反覆多變之性,再從他的性格上去推斷,多少可以掌握他的一點行為,但這隻是可作為參證,并不是藉以論斷一個人的。
”
虬髯客大笑道:“大概總也八九不離十了,賢弟既精相人術,肯折節與愚兄下交,愚兄大概總也有點出息的。
”
“人哥太客氣了,是小弟高攀。
”
“哈……哈……賢弟也别客氣了,愚兄不會看相,卻也會看人,我這做大哥的不敢妄自菲薄,若非英雄豪傑,我也不放在眼裡呢?”
“小弟實在慚愧,沒把大哥托付的事情辦好。
”
“賢弟說那裡話來!這兩年,你做得有聲有色,尤其是兼并四海堂,大破東洞庭山,盡掌太湖水權,都是愚兄久思不能做到的事。
”
“可是神龍門内部,卻被小弟弄得一團糟。
”
“怎麼會呢?這是張豹那狗頭不知道賢弟之能,妄圖與你争權,做出來的糊塗事。
”
“不完全是這個,大哥見到武揚後,就知道了。
”
“我見到了武揚了,他離開這兒就被我碰上了。
”
李靖忙道:“大哥詳細問過他了嗎?”
“我就是一聽你們在這兒被圍,那有精神去聽他細說,連忙趕來,不過我已叫人把那狗頭綁上了,随後送過來,由賢弟發落。
”
這時薛飛霞與董輕雲也過來拜見了虬髯客,虬髯客笑道:“你們辛苦了,聽說你們輔助藥師很盡力。
”
薛飛霞道:“這原是屬下應盡的本份,隻是屬下等太慚愧了,未能善盡所職,以緻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
虬髯客道:“這不能怪你們,應該是咱家的錯,咱家在以前未能把弟兄們調教好,才緻有抗命的事情發生。
但你們也該要負點責任,神龍令在你們的手頭,像張豹武揚那種混帳東西,你們早該請出神龍令把他們給砍了。
”
董輕雲道:“主公,屬下等雖受命持有神龍令,卻無權擅自使用,有公子在,神龍令之使用權應屬公子,公子未作指示,屬下自然未敢擅專。
”
虬髯客怔了一怔才道:“對!對!咱家又錯了。
神龍令既為本門最高之權符;使用之權,亦在於地位最高之人。
賢弟,愚兄慚愧,對這些理政之事,實在不夠了解,以緻於權責未能分明。
”他的态度十分誠懇,握着李靖的手道:“前次愚兄勿勿而去,把一付擔子交給了賢弟,倒不是愚兄故意相難,而是素知屬下的這些弟兄未習法紀,生性頑劣,忠勇有餘,而守法不足,可以仗之打天下,卻不能倚之成天下。
”
李靖歎道:“原來大哥已經看出其中症結之所在。
”
虬髯客苦笑道:“愚兄雖是粗魯,卻還沒有那麼愚笨,這些毛病還看得出的,隻是苦於無從去糾正他們而已。
”
張出塵道:“大哥,這沒有什麼難的,訂定律令,嚴格執行,絕無寬容,殺一儆百,其效立徵。
”
虬髯客歎了口氣:“妹子,你說得這些咱家都知道,隻是行事艱難,因為這些弟兄是跟我同生共死,共患難,一起闖天下的,當初我沒有那種雄心,所以沒有要求他們如何,以緻於積習日深,想改也改不過來了。
”
張出塵不以為然地道:“大哥,沒有什麼改不過來的習慣,但看你有沒有決心而已。
”
虬髯客莊容道:“有的,我上次抽身一走,隻留了一道口谕給所有的弟兄,要他們無條件地服從藥師,這就是我的決心,要藉藥師的霹靂手段,明快作風,給他們來一次大整頓。
”
張出塵笑道:“大哥,你倒好,自己拔腿一走,卻讓我們來做惡人。
”
虬髯客道:“不是要你們來做惡人,而是你們新來乍到,跟誰都不熟,可以扳起臉來行事,愚兄卻不行,有些人跟了我十幾二十年,親如手足兄弟,愚兄實在拉不下臉來跟他們談什麼規矩法令。
”
張出塵也歎了口氣道:“大哥,你這樣怎麼能辦好事?”
虬髯客道:“我知道這有點婦人之仁,但是我沒辦法,因為我實在狠不起這個心來。
”
李靖道:“這沒什麼,是仁者之心,欲成大事大業者,斷不可無仁愛之心,否則就會成為一個暴君獨夫了。
”
張出塵皺眉道:“郎君,難道你也贊成大哥的做法?”
“不!我不贊成大哥的做法,卻不反對他的胸懷。
身為人主者,仁愛之心決不可無。
”
張出塵剛要開口,李靖搖搖手道:“你别急,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人主固不可無仁心,但也不可有私心。
”
虬髯客笑道:“藥師,這一點愚兄倒可以誇言,我生平無私,事無不可對人言……”
李靖笑道:“大哥,你沒有了解到私心之意義。
所謂私心,并不是自私之心,而是一種感情上的偏袒。
”“什麼叫做感情上的偏袒?”
“就是為感情左右,影響到對是非的判斷,浸僞久之,使你的理智受其蒙蔽……”
虬髯客道:“賢弟,你是否說得更明白一點嗎?”
李靖略作沉思才道:“我舉最簡單的一個例子,就是張豹。
他很聰明,善察人意,有很多事,不待你吩咐,他已經替你做了,而且完全合你的意思。
”
虬髯客道:“是的,這孩子是有點小聰明,隻是卻做出這種傻事,真是想不到。
”
李靖道:“大哥,不能怪他,嚴格說起來,要怪你自己,這是你姑息所緻,私心養成的。
”
“藥師,這我又不同意了。
我敢說我絕不會姑息他,他犯了錯,我的處分都很嚴……”
李靖道:“大哥,他犯的最大的錯你根本沒看出來,反而予以默認支持,而且加以鼓勵。
”
“那有這種事;你說出來看看。
”
“他是你本家的子侄,從小就跟在你身邊?”
“是是,我一直很喜歡他,但絕不縱容他。
”
“不然,大哥縱容的厲害,他因為善解人意,有許多事他未曾請示,就已經作了決定,發下通知,或作成指令通告所屬。
然後再向大哥報備,這種事情有嗎?”
“有的。
因為那些事由我自己來辦,也是一樣的,我說他聰明即是在此,因為他已能揣摩出我的心意,為我省心不少,不過,那隻是一些例行的事務而已。
”
“不!大哥,你錯了,雖然他能揣摩你的心意,卻不能代你作成指示,桀臣弄權,每每因此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