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洞真者,靈秘不雜,故得名真;洞玄者,生天立地,功用不滞,故得名玄;洞神者,召制鬼神,其功不測,故得名神。
”
洞真道人等三人的名字,就取了這些意義,他們武功的特點,也各如其名。
洞真道人使用的是一枝塵拂,樣子和無常道長所用的看來沒有兩樣。
那塵拂的拂絲乃用精鋼和真金合成,得剛柔集于一體之妙。
道家本來精于煉丹之術,因此在鑄煉方面也有獨得之秘。
至于拂柄則堅實無比,雖其長不過數握,但既可在擋撥方面作刀劍用,倒轉過來,又可當作點穴镢,所以妙用無窮。
“洞真以不雜為義”,所以洞真道人技業的特點也就是純。
在兵器使用上,他就是一枝塵拂,其他都不用。
在臨敵之際,他主張一意專心,不貪不冒,不焦不躁,所以在守時守得甚緊,不受敵誘,不漏毫隙,心念單純,守的功夫從心内做起,由内禦外,内外如一,守璞歸真,達于小敗。
在攻的時候,則是看準一點,毫不放松,使敵人弱點由小疵漸成大瑕,所謂“一堤之決,起于蟻穴”,他就是運用這個道理,使“蟻穴”愈擴愈大,非到使敵人陷于“缺堤”之境不止。
他武藝是如此,性格也是如此,都是以“純真”兩字為依歸,他認為:不“純”則不能以簡馭繁,不“真”則不能剛強正直。
所以待己則生活簡樸以緻長壽,對人則心如赤子以達光明。
人人都知道他不好惹事,可是敵我之界非常分明,友人固然愛他,敵人對他亦不能不存幾分敬意。
目前正在跟他較藝的吳一羽,雖然是武當派的高手,在江湖上頗為有名,一手“遊龍劍”使得翻若驚鴻,矯若遊龍,可是對于洞真道人仍是既愛且敬。
當下見他一劍向洞真道人耳畔刺去,洞真道人不接不理,他當即把鋒芒轉向心胸。
那時洞真道人才用塵拂的柄一撥,迅手把拂絲向他手腕門上掃去,大聲道:“我早知你身在齊而心在楚。
”意思是說吳一羽耳畔的一刺不過是虛招。
吳一羽趕快退後,大聲道:“你這招烏龍拂尾,我也不會上當。
”說着身形忽變,劍勢由緩轉速,在洞真道人上下左右,一霎眼就遞出四招。
洞真道人在劍光如蓋中,凝立從容,定如山嶽,到得吳一羽第四招将收未了之際,突将塵拂從上拂下,直取吳一羽劍鋒,吳一羽雖迅速收劍,但劍尖已被洞真道人的塵拂撩到,勁力直震到虎口,覺得隐隐作痛。
那時洞真道人又道:“你是百花齊放,想惹我雙目亂投。
”
吳一羽道:“你這老頭子是百美當前,而竟道心不紊。
”吳一羽這句話不是對洞真道人的有意捧場,而是對他的真心傾服。
洞真道人聽罷微微一笑,把兩手盤在胸前,對吳一羽道:“我的道心已亂了,現在隻好眼不見為幹淨。
”說罷竟把眼睛閉起來。
吳一羽見洞真道人閉着眼睛,便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你這個老頭子眼閉耳不閉好,你就用耳來看劍吧。
”說罷有意虛幌一劍。
洞真道人卻一動也不動,仍然閉着眼睛道:“你這一劍離我的鼻尖一寸。
”
衆人一聽,果與剛才的所見相同,無不從心底裡驚服。
本來聽風辨器之技,許多人都會,但像洞真道人這樣準确的,卻很不容易。
他常常對人說,隻須心淨無塵,便能明辨得準确。
因為那時候心裡明淨得像一弘清水一樣,隻要跌下一顆小砂,立刻就起漣漪。
他又常說,那清水上的漣漪表面上是砂子跌下去時才起的,實際上在砂子跌到水面之前,水面上已有先兆。
他就是從這上面悟出了“閉目能見”的道理的。
這時吳一羽又一劍刺向他的左肩,他閉目輕輕一避,劍尖恰恰貼着他的衣服擦過。
他随即伸出左手,大聲說道:“看我來摸你的吃飯家夥。
”随即以一隻肉掌去捉吳一羽的劍,立時險狀百出,大家都看得緊張。
李紅霜站在陳莽旁邊,卻孩子氣地對他說一聲“好玩”。
洞真道人與吳一羽兩人就這樣的在空地上你攻我避,你拿我閃,好像捉迷藏似的,琢磨了好一會。
最後,洞真道人把眼睛睜開,對吳一羽道:“好了,你敬我半斤,我敬你八兩,大家都沒有酒喝。
”
原來剛才有人賭酒,一方說洞真道人的塵拂勝過吳一羽的“遊龍劍”,一方說吳一羽的“遊龍劍”勝過洞真道人的塵拂,兩人暗中争論,都給洞真道人和吳一羽聽到。
他們覺得年青人好争雌雄,而且也都好勝,很易誤事,在自己的人裡面互争雌雄,尤其容易引起内争,此風絕不可長。
因此暗中相約比劃一下,從容互讓,打個平手,消弭了那兩個年青人心中的軒轾之念。
可是他們用的都是真功夫,所以不易看得出來,大家隻見兩人嬉笑無忤,竟如孩子玩耍,真是視生死如兒戲。
這又是洞真道人與吳一羽的“有心之作”,因為他怕大家琢磨比劃下去,心裡容易緊張,緊張就易于出事,所以自己下場,故意滑稽,讓大家心裡先松快一下。
一則以樹楷模,一則以調空氣。
現在見已引得大家嘻嘻哈哈,已是功德圓滿,乃莞爾而罷了。
但這種事情騙得過大家,卻騙不過老于世故、洞察深微的無常道長,這時他一捋銀須,心中甚為滿意。
然後看一看五六步外的一位手持鐵尺的中年人,那人會意了,立刻走出空地上去。
那走到空地上去的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岱宗三洞”之一的洞神道人。
“本際經”所謂“洞神者,召制鬼神,其功不測”,所以他武功的特點,與洞真道人以一個“純”字為主有所不同,他是以一個“變”字為主。
人家都以為隻有強可勝弱,但他卻以為有時弱也可以勝強;大家都認為器利者勝器鈍者,但他卻以為器鈍者有時也可以打敗器利者;所以勝敗不全在“功”與“器”,而在于能不能借敵“功”為己“功”,化鈍“器”為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