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龍聽了他那幾句話,覺得很耳熱。
宋一龍見那瘦子連下三手,都隻有拆招,并不反擊,心想:“你一定無意傷我。
”心神更趨甯靜,這時才蓦然想起,那瘦子剛才說的幾句話,他看無常道長授給他的秘卷時,在“心法”一章上早已讀過。
但當時不求甚解,今天與那瘦子交了手,實招實拆,經他點破,才領悟得更其透徹。
心中一亮,喜的非同小可!其餘道理,百江歸海,彙流暢瀉,豁然貫通。
又記起了下面的兩句話:“當乃變之基,但固常則滞。
”心想:“我太守規矩了,規矩是‘常,,可是永遠固守常規,不知變化,便成了呆滞了。
”又記起那瘦子的不成章法的招法,不覺喊了一聲“妙”!“五龍劍”一翻,虛實相生,陰陽互變,隻聽那瘦子又道:“說的不錯,但我得看看。
”立即快如閃電,猛若雷車,拳掌齊施,分牛劈虎,重招如雨。
宋一龍“五龍劍”護身,凝定圓密,大有泰山崩于前其色不變之勢,使得那瘦子每招都攻不進去。
那瘦子将手一擺,後退數步,宋一龍也不再追但又記起了另外兩句話;乃道:“一葦不沉,一舟莫濟,敢問何解?”
那瘦子笑道:“那是‘心法,中的‘心法,,你要能解,得再面壁十年。
”
衆人聽他們兩人一面較量,一面念訣,也知那瘦子并無傷人之心,敵意瞬已全消,正欲與他釋兵論技,隻聽那瘦子朗聲道:“黑夜而行,前途珍重!”轉眼之間,連同那光頭的和粗碩過人的兩人,都已不見了。
那時群雄借着水光,在朦胧中見有五六隻船,不知何時已集在岸邊,等候他們,船夫個個神态和易,與适間判若天别,乃分别登了船,開棹渡河。
船到中流,忽聽得遠處有琵琶彈奏之聲,洞真道人耳目聰敏過人,走出船頭一聽,立刻辨出聲音來自上遊,可還看不出彈奏者所在,心中疑感,傳令衆船散開行駛,由他的船鼓槳領先,注視着河面上的動靜。
不多一會,前面已發現一個黑點,愈近愈響,原來另有一條船從上遊飄來,琵琶的聲音就從那裡傳過來。
琵琶的聲音愈近愈響,還聽到有人在喝歌,歌聲隐約的是:“黃河水,滾滾長流,流向東,誓不回頭,随着你,一生一世,但求你,無憂無慮。
”
唱的是個女的,她一唱完,一個男的又接着唱起來:“一個琵琶,兩隻手,我與你呀,走九洲,九洲萬裡,有盡日,情是黃河,無盡流!”女的唱得溫婉,男的唱得蒼沉,歌聲剛歇,船隻順流疾下,向洞真道人的船橫裡沖來!
那來船橫裡沖來,洞真道人的船要避已來不及,篷的一聲,竟被撞斷,洞真道人騰身一躍,已踏上來船的船頭,又見黑影一飄,那船夫也已躍到船尾去,兩人一頭一尾,力量均等,故來船雖加了兩人,仍然平定無驚,那時候,洞真道人忽覺酒氣觸鼻,原來船上的兩個人都已喝得差不多,那船上并無别人,隻那一男一女。
他們既不打槳,又不揚帆,隻管一唱一彈,但那船兒順着水流,飄然而下,所以前面有船沒船,完全不在他們眼中。
待洞真道人的船夫一喝,那兩人才停止彈唱,從篷裡伸出頭來。
那男的對船夫道:“這位客官既然天上飛來,請進來共醉一杯。
”
那船夫怒不可遏,禁不住罵道:“你願做醉鬼。
我們可不願做水鬼!”
那男的道:“天下皆醉,為何獨責我?天下皆濁,濁得像黃河。
”舉杯一倒,又道:“不請你,你已到;你不喝,我們喝。
”說罷又想鑽回篷裡去,那船夫正想拖住他,洞真道人忙加喝止。
那兩人聽見人聲,轉頭一望,這倒使洞真道人大感意外,因船上的兩人,竟是在血戰撫署時見過的,忙招手道:“想不到旅途之上,又得兩位幸會。
”
曹琵琶和朱明豔見來者竟是會過面的人,酒意消了一半,當下作揖進了艙中,分别坐下。
彼此間不識姓名,但技業已經見過面,心中互相傾佩,曹琵琶知道撞沉了對方的船,忙與朱明豔兩人,遞酒與洞真道人及船夫謝過,一場誤會立即冰釋。
雙方不再說客氣話,亢爽地談了起來。
洞真道人道:“适間聽曹英雄說,天下皆醉,天下皆濁,言語不凡。
想來兩位都有高人雅緻,但不知何處有世外桃烤,可以托足?”
曹琶琵朗笑道:“這是我這位老伴随口湊的歌,道長請勿以此見笑。
”
洞真道人轉向朱明豔道:“曹夫人慧質天生,武業又如此精妙,真是叫人佩服!
朱明豔不待他說完,趕緊道:“道長這樣稱呼,真叫我受不了。
我跟咱老漢江湖流蕩,都是粗人,客氣話不會說,道長若不見外,就叫他曹琵琶,叫我朱大。
”
洞真道人雖知他與洞神道人有一段淵源,可并不深曉其中曲折,這時很想多知一點,又不好直問,隻問道:“兩位這次沿河置下,是回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