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制,光彩煥然。
他作為斷承人遵循先祖的偉大事業,有高祖、文帝、景帝三代人的風範,象武帝這樣雄才大略的人,假如不改變‘文景之治’的謙恭儉樸以救助百姓的政策,那麼,就是《詩》《書》所稱贊過的制度又能超過漢武帝多少呢?”
由此推斷,秦皇漢武,都是創業之君,但不是守成之主。
]
昔周鹹以孺子繼統,而有管、蔡四國之變;漢昭幼年即位,亦有燕、蓋、上官逆亂之謀。
成王不疑周公,漢昭委任霍光,二主孰為先後?
魏文帝曰:“周成王體聖考之休氣,禀賢妣之胎海,周召為保傅,呂望為太師。
口能言則行人稱辭,足能履則相者導儀。
目厭威容之美,耳飽德義之聲,所謂沈漬玄流而沐浴清風矣。
猶有咎悔,聆二叔之謗,使周公東遷,皇天赫怒,顯明厥咎,然後乃寤。
不亮周公之聖德,而信金膝之教言,豈不暗哉?夫漢昭父非武王,母非邑姜,養惟蓋主,相則桀、光。
保無仁孝之質,佐無隆平之治,所謂生于深宮之中,長于婦人之手。
然而德與性成,行與禮并,在年二七,早知夙達,發燕書之詐,亮霍光之誡。
豈将啟金膝,信國史,而後乃寤哉?使成、昭鈞牟而立,易世而化,貿臣而治,換樂而歌,則漢不獨少,周不獨多也。
”
[大将軍霍光及上官桀秉政,桀害光寵,欲誅之,乃詐為帝兄燕旦上書,稱光行上林稱跸等事。
帝不信。
]
【譯文】
從前周成王年少登基,又有管、蔡等四國叛亂;漢昭帝八歲即位,也有燕王旦、益長公主和上官架的謀反。
成王不懷疑周公的忠誠,昭帝委任大将軍霍光攝政。
二人誰做得更好呢?
魏文帝曹丕認為:周成王體現了武王美善的氣質,繼承了賢母的胎教,召公為保傅,呂望為太師。
會說話的時候,負責朝見的官員就教他辭令,能走路的時候,負責宮庭禮儀的官員就引導他學習禮節。
所以他從小就養成了滿足于儀容要威嚴壯美、言談要合乎德義的習性。
就是說成王是在沐浴德行的清風中長大,骨肉裡澱積着高貴的血液。
即便如此,他還誤聽管、蔡對周公的诽謗,迫使周公率兵東征,去平定叛亂,緻使上天震怒,顯出兇兆來,然後他才皤然悔悟。
他一直不相信周公的高尚品德,卻相信秘藏在金櫃裡周公的禱告,這不是很糊塗嗎!
而漢昭帝的情況就不一樣了。
父親漢武帝不象武王一樣仁德,母親“拳夫人”鈎弋不象邑姜一樣賢惠,伺侯他幼年生活的是大姐蓋長公主,輔相是上官架和霍光。
當老師的沒有仁孝的品質,作輔臣的沒有治國安邦的才能,完全可以說是出生在深官之中,成長于婦人之手。
然而他的美德天性生成,他的品行與生俱來,在十四歲的時候,就表現出早熟和素有的明達,發現燕王劉旦誣陷霍光的書信有詐,不但不懷疑霍光,而且表揚了他的忠誠。
昭帝不是等到開啟了類似金拒的秘密,看了史官的記錄才醒悟的啊。
假如讓成王和昭帝壯年時執政,換個時代,換了輔臣,改變原來的文化氛圍治理國家,那麼漢昭帝可稱贊的地方不見得比周成王少。
[大将軍霍光和上官架共同執政輔佐昭帝,上官禁妒恨霍光受寵,一心要除掉他,就以燕王的名義起草了一封僞書,誣陷霍光以帝王的儀仗檢閱羽林軍以及種種意欲謀反的行為。
昭帝沒有相信。
]
或曰:“漢宣帝政事明察,其光武之侍欤?”
虞南曰:“漢宣帝起自闾閻,知人痰苦,是以留心聽政,擢用賢良,原其循名貴實,峻法嚴令,蓋流出于申、韓也。
古語雲:圖王不成,弊猶足霸;圖霸不成,弊将如何?光武仁義,圖王之君也。
宣帝刑名,圖霸之主也。
今以相輩,恐非其侍。
”
[議曰:元帝之為太子,嘗谏宣帝,以為持法太嚴。
帝作色曰:“我漢家以霸王之道雜之,奈何純任德化,用害政乎?”雖以此言之,知其度量不遠,然寬猛之制有自來矣。
昔高祖入秦,約法三章,秦人大悅。
此恙緩刑之美也。
郭嘉說曹公雲:“漢末政失于寬。
紹以寬濟,故不攝。
公糾之以猛而上下知制。
”此言嚴刑之當也。
故《傳》曰:“政寬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
猛則人殘,殘則施之以寬。
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
”《書》曰:“刑罰世輕世重。
”《周禮》日:“刑新國用輕典,刑亂國用重典,刑平國用中典。
”
由此觀之,但問時代何時耳。
嚴刑惡足小哉。
【譯文】
有人說:“漢宣帝明察政事,難道不是漢光武一類的國君嗎?”
虞世南說:“漢宣帝在市井裡巷長大,知道民間的疾苦,所以對政務非常留心,提撥重用有才能有學識的人。
他之所以采取嚴刑重法的政策,探究其中的原因,其根源在于法家申不害、韓非子那裡。
古人說過:‘圖王不成,用其有弊病的權謀足以稱霸;圖霸不成,霸術中有弊病的權謀将會是什麼後果呢?隻有身敗名裂。
’漢光武大仁大義,是位成就王道的皇帝。
漢宣帝以法治國,是位成就霸業的皇帝。
将此二人相較,恐怕不能類比。
”
[元帝在做太子時,曾向宣帝提意見,認為他執法太嚴。
宣帝變了臉說:
“我漢家向來交錯使用霸道、王道,怎麼能隻用仁德感化來危害政權呢!”
雖然從這句話可以知道宣帝的謀略不夠遠大,但是他采用或寬容或強硬的法制還是有原因的。
從前漢高祖進入秦國,曾約法三章,秦人非常滿意。
這是從和緩刑法的好處方面講。
曹操的軍師郭嘉勸曹操說:“漢末的政治失敗在太寬松,袁紹卻以寬松去救偏,所以不得要領。
你用強硬的法規來糾正,上下就會知道制度在哪裡了。
”這是說法制運用得當。
《左傳》說:“政策寬松,國民就會散漫,這時就應當用猛烈的法令來糾正;太猛烈了,民衆又會變得殘忍,這時就應當再實施寬松的政策。
用寬松來調濟猛烈,用猛烈來調濟寬松,政治才能平衡。
”(尚書》說:“刑罰的使用,要時輕時重,審時度勢。
”《周禮》說:“治理新建的國家要用輕典,治理動亂的國家要用重典,治理安定的國家要用中典。
”
由此看來,法治的使用,要看在什麼時候。
時機适宜,怎麼可以輕視嚴刑峻法的作用呢!]
或曰:“漢元帝才藝溫雅,其守文之良主乎?”
虞南曰:“夫人君之才,在乎文德武功而已。
文則經天緯地,詞令典策;武則禁暴戢兵,安人和衆,此南面之宏圖也。
至于鼓瑟吹蕭,和聲度曲,斯乃伶官之職,豈天子之所務乎?”
[議曰:元帝多才多藝,善鼓琴瑟,雖如此,非善之善也。
何則?徐幹《中論》曰:“夫詳小事而略大道,察近物而暗遠數,自古及令,未有如此而不亂也,未有如此而不亡也。
所謂‘詳小事、察近物’者,謂耳聰于絲竹歌謠之和,目明于雕琢彩色之章,口給于辯惠切對之詞,心通于短言小說之文,手習于射禦書數之巧也。
所謂‘遠數、大道’者,謂仁足以覆焘群生,惠足以撫養百姓,明足以照見四方,智足以統理萬物,權足以應變無端,義足以阜生财用,威足以禁遏奸非,武足以平定禍亂,詳于聽受而審于官人,達于廢興之原,通于安危之分。
如此,則君道畢矣。
”
昔魯莊多伎藝,詩人刺之。
魯昭美容儀,有出奔之禍。
由是言之,使人主視如離婁,聽如師曠,射如夷羿,書如史籀,可謂善于有司之職,何益于理乎!
匡衡《谏元帝改政書》曰:“受命之王,務在創業垂統,傳之無窮。
繼體之君,必存于承宣先王之德而褒大其功。
今陛下聖德天覆,子愛海内,然陰陽未和,好邢未禁者,殆議論者未丕揚先帝之盛功,争言制度不可用。
臣竊恨國家釋樂成之業,而虛為此紛紛也。
願陛下詳覽統業之事,此守文也。
”]
【譯文】
有人問:“漢元帝多才多藝,溫文爾雅,是保持文治的好皇帝嗎?”
虞世南說:“帝王的才華,應該表現在文德武功上。
論文則應體察、把握自然法則,以此為指導思想來制定政策法令;論武則應制止暴亂,平息戰火,穩定社會,團結人民。
這才是做帝王的宏圖大略。
至于鼓瑟吹蕭,和詩譜曲,這是文人墨客、歌伎演員們的事情,做天子哪能去鑽研呢!”
[漢元帝多才多藝,琴彈得很好,這并不是最大的優點。
為什麼這樣說呢?
東漢末哲學家徐幹寫的《中論》講過:“小事情明白,大道理忽略,身邊的人事清楚,長遠的規律糊塗,自古以來沒有不因此而發生動亂,不亡國的。
這裡所說的‘詳小事、察近物’,是指能聽出音樂、歌曲是否和諧、美妙;能鑒别書法雕刻是否漂亮、精彩;出口成章,能言善辯,對答如流;對小說詩詞心領神會;對于射擊、駕車、書法、術數很有技巧。
所謂“遠數、大道”,是指仁慈足以覆蓋蒼生,恩惠足以托養百姓,光明足以普照四方,智慧足以統帥萬物,手中的權力足以應付變化萬端的時局,推行的義舉足以使經濟繁榮,威望足以遏止奸黨歹徒的發難,武勇足以平定暴亂。
能夠辯别臣民們反映的情況是否實事求是,然後通過實際行動來考察他們。
明白興廢的根源,精通安危的界線。
能做到這些,做皇帝的素質就完備無缺了。
”
曆史上,反面的事例也不少。
例如從前魯莊公能歌善舞,于是國人寫了《蔽笱》一詩來諷刺他;魯昭公善于修飾儀容,才招來逃亡晉國的禍患。
這樣說來,做皇帝的即便視力如離婁一般銳利,聽力如師曠一般敏銳,射箭象後界一樣準确,書法象史籀一樣高明,隻能說是有專職人員的才能,對治理國家沒有一點兒好處。
東漢丞相匡衡規谏漢元帝的《改政書》說:“接受國家權力的帝王,務必要繼往開來,創立功業,使先輩的光榮傳統流芳百世;繼承政治路線的君主,務必關心宣傳先王的功德,同時要發揚廣大。
如今陛下的聖明賢德有上天庇佑,能愛護天下百姓,然而陰陽不和,邪惡奸詐的勢力沒有受到制止,這恐怕是由于參政議政的官吏們沒有宏揚先帝的豐功偉績,反而對制度的運用與否争辯不休。
國家把已經取得其成果的事業放在一邊,而為那虛妄不實的空頭理論紛紛擾擾,我常常為此暗自遺恨。
希望陛下從大局出發,好好關心總結治理國家的經驗,這才是永保文德武治的大事啊!”
或曰:“觀僞新王莽,謙恭禮讓,豈非一代之名士乎?至作相居尊,驕淫暴虐,何先後相背甚乎?”
虞南曰:“王莽天姿慘酷,詐僞人也。
未達之前,徇名求譽;得志之後,矜能傲物。
饬情既盡,而本質存焉。
愎谏自高,卒不改察,海内冤酷,為光武之驅除焉。
”
[班固曰:“王莽始起外戚,折節力行,以要名譽。
哀成之際,勤勞國家,直道而行,動見稱述,豈所謂‘在國必聞,在家必聞,色取仁而行違之’者也?莽既非仁而有邪佞之材,又承四父世業之權,遭漢中微,國統三絕而太後壽考,為之宗主,故得肆其奸意,以成篡奪之禍。
推此言之,亦有天時,非人力所緻。
及其篡位,南面處非所據,颠覆之勢,險于桀、纣,而莽晏然,自謂黃、虞後出也。
乃矜其威詐,滔天虐人,是以海内嚣然,喪其樂生之心,内外怨恨,遠近俱發,城池不守,支體分裂,遂今天下城邑為墟,自《書》《傳》所載,亂臣賊子,無道之人,未有如莽之甚者也。
紫色蛙聲,餘分潤位,為聖王之驅除雲。
”
吳王孫權論呂蒙曰:“子明少時孤謂不辭劇易,果敢有膽而已。
長大學問開益,籌略奇至可以次于公瑾,圖取關羽勝于子敬。
子敬答孤書雲:‘帝王之起,皆在有掃除。
羽不足忌。
’此子敬内不能辦而外為大言耳。
孤亦恕之,不苟責也。
”
此驅除之意也。
]
【譯文】
有人問:“建立過僞政權,改國号為新的王莽,起初謙恭禮讓,難道不是曾被稱作一代名士嗎?等到他當了皇帝後,居尊傲慢,荒淫殘暴,為會麼前後判若兩人呢?”
虞世南說:“王莽是一個生性慘酷、奸詐、虛僞的人。
沒有發達的時候,沽名釣譽;權力搞到手之後,稱能據傲,目中無人。
僞裝的畫皮一旦撕掉,天生的真面目就暴露出來了。
他不聽規勸,自高自大,至死不知悔悟,四海冤獄重重,怨聲載道,最終還是做了漢光武帝劉秀掃清道路的垃圾。
”
[班固說:“王莽出身于皇親國舅,最初纡尊屈貴,身體力行,企圖沽名釣譽。
當他在漢成帝、漢哀帝在位輔政的時候,勤勤懇懇,為人處事正直謙恭,處處被人稱道,莫非他就是孔子所說的‘在國有名,在家有譽,口頭上仁義厚道,行動上背道而馳’的僞君子嗎?然而王莽本質上是一個邪惡不仁卻有谄媚取悅、虛僞奸詐之術的人,加之四位叔父王鳳、王商等都是世代權臣,他憑借父輩的勢力,又趕上漢室正處在衰敗之際,皇位三次虛設,而王太後壽命又長,長期作為他的靠山,使他能玩弄奸詐權術,最終釀成了奪位篡權的災禍。
由此推論,王莽篡位也是天意,不是單憑個人奸詐所能做到的。
“王莽一旦篡奪了政權,南面稱王之後,居于不該他占據的地位,被推翻的趨勢比夏桀、纣王還要險惡,然而王莽卻能若無其事地自命黃帝、虞舜再世。
他依仗其威勢和詭詐,無法元天,茶毒生靈,因此全國嘩然,百姓沒有了生活的樂趣,朝野怨恨,衆叛親離,四處舉事,各地城池失守,國家分崩離析,緻使全國的城鎮變成了廢墟。
有史以來,所造成的災難沒有比得上王莽的了。
色穢聲淫,氣數短命之輩,據說向來就是準備好要給賢明的帝王掃清道路當垃圾的。
”
孫權在談到呂蒙時說:“呂蒙年輕的時候,我說他隻不過是不辭繁難,果敢有為罷了。
長大以後有了學問,長了智慧,謀略奇至,僅次于周瑜,策劃徹底打敗關羽的麥城之戰,勝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