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央到地方,以金字塔結構組成的官吏是一個特殊的階層。
它象樞紐,象門閥,最精彩的悲喜劇都在這裡上演,國家的興亡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這個階層。
夫人臣蔭芽未動,形兆未見,昭然獨見存亡之機,得失之要,豫禁乎未然之前,使主超然立乎顯榮之處,如此者,聖臣也。
虛心盡意,日進善道,勉主以禮義,谕主以長策,将順其美,匡救其惡,如此者,大臣也。
夙興夜寐,進賢不懈,數稱往古之行事,以厲主意,如此者,忠臣也。
[或問袁子曰:“故少府楊阜,豈非忠臣哉?”對曰:“可謂直士,忠則吾不知。
何者?夫為人臣,見主失道,指其非而播揚其惡,可謂直士,未為忠也。
故司空陳群則不然,其談語終日,未嘗言人主之非,書數十上而不知,君子謂陳群于是乎長者。
此為忠矣。
]
明察成敗,早防而救之,塞其間,絕其源,轉禍以為福,君終已無憂,如此者,智臣也。
依文奉法,任官職事,不受贈遺,食飲節儉,如此者,貞臣也。
國家昏亂,所為不谀,敢犯主之嚴顔,面言主之過失,如此者,直臣也。
是謂六正。
[桓範《世要論》曰:“臣有辭拙而意工,言逆而事順,可不恕之以直乎?
臣有樸呆而辭讷,外疏而内敏,可不恕之以質乎?
臣有犯難以為上,離謗以為國,可不恕以忠乎?
臣有守正以逆衆意,執法而違私欲,可不恕之以公乎?
臣有不屈己以求合,不禍世以取名,可不恕之以直乎?
臣有從仄陋而進顯言,由卑賤而陳國事,可不恕之以難乎?
臣有孤特而執節,介立而見毀,可不恕之以勁乎?
此七恕者,皆所以進善也。
”]
【譯文】
當官的,如果能在天下大事還處在萌芽階段,沒有形成規模的時候,局勢的兆頭還沒有顯現的時候,就已經洞燭機先,獨具慧眼,知道哪些事可做,哪些事不可做,存亡、得失的關鍵都事先看得到,把握得住。
在大大燃燒起來之前就能預先防止,使他的主子超然獨立,永遠站在光榮偉大的一面。
能夠具有這種才具、境界的大臣,堪稱第一流的官吏,王者之師。
這種大臣便是聖臣。
其次可稱作好官的是謙虛謹慎、盡心竭力為人主辦事,經常思索好的治國之道向人主建議,勉勵君王恪守禮儀、勤政愛民;勸說君王眼光遠大,胸懷大志,使其英明正确的地方更英明、更正确;對其不良的作風,有害的習慣千方百計加以糾正、挽救,能做到這些的,就是大臣。
能稱得上忠臣的,必須做到為國家辦事早起晚睡,廢寝忘食,同時要終生不懈地舉賢薦能,為國家推薦、選拔人才,還要博學多識,精通曆史,經常引證曆史經驗啟發激勵人主。
能做到這些的才是忠臣。
[有人問魏明帝時的楚郡太守袁安:“已故的内務大臣楊阜,難道不是忠臣嗎?”袁安回答道:“象楊阜這樣的臣子隻能稱‘直士’,算不得忠臣。
為什麼說他隻是一‘直士’呢?因為作為臣子,如果發現人主的行為有不合規矩的地方,當着衆人的面指出他的錯誤,使君王的過失傳揚天下,隻不過給自己撈了個梗直之士的名聲,但這不是忠臣的應有的做法。
已故的司空陳群就不是這樣,他的學問、人品樣樣都好,他和中央機關的高級官員們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不講人主的錯誤,隻是幾十次地送奏章給皇帝,指出哪些事做錯了,哪個缺點必須改,有批評,有建議,而同僚們卻都不知道他寫過奏折。
陳群向人主提了意見而不自我标榜,所以後世的人都尊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者。
這才是真正的忠臣。
”]
深謀遠慮,明察秋毫,清楚成功、失敗的機樞在哪裡,并能事先預防,采取補救的辦法,堵塞某一國策實施的漏洞,把可能導緻失敗、動亂的因素提前消滅了,轉禍為福,轉危為安,使人主自始至終不必憂慮。
能這樣做的是智臣。
奉公守法,以身作則,忠于職守,勇于負責,為民衆出了力、辦了事不接受賀禮,清正廉潔,勤儉樸素。
能這樣做的是貞臣。
當皇帝昏庸、國家離亂的時候,對上不拍馬屁,不阿谀逢承,而且敢冒犯昏君的龍顔,在群臣唯唯喏喏的時候,敢當面指出昏君的過錯。
能這樣做的,就叫做直臣。
這是六種類型的正面官員——“正臣”。
[南北朝的桓範在他寫的《世要論》中說:“有些官員不善言辭,說出來的話不好聽,而當領導的卻要注意,這個官吏雖然嘴笨,但他是個内秀的人,有一肚子錦囊妙計。
如果當領導的隻因他秃嘴笨舌,說話刺耳,就處處看不順眼,冷落疏遠他,他的才幹就得不到發揮了。
對這樣的官吏,能不體察到他的心直口讷,而不加以寬容嗎?
“有的官員相貌憨厚土氣,說話吭吭巴巴,其貌不揚,不修邊幅,可是腦子好使得很,聰慧敏銳,能發現、想到被别人忽略的問題。
對這樣的官員,當領導的不應當為了他本質上淳樸、聰敏的優點而寬容他外表鄙陋的不足嗎?
“有的官員是臨危授命,冒險犯難,是能擔當撥亂反正大任的天才,為了國家、民族的興旺發達,可以忍受一切诽謗屈辱。
對于這樣的官員,當領導的不是應當為了他的忠心為國而信任、重用他,原諒他的小節嗎?
“有的官員公正廉明,為了長遠利益,為了國家大局與大多數人的意見、利益發生了沖突;或者為了捍衛法律的威嚴而大義滅親,犧牲個人和家族的利益。
對于這樣的官員,當領導的應當看到其公而忘私、大公無私的可貴,給予支持保護。
“有的官員個性倔強,道德标準很高,要想讓他委屈求全,違反他的人格标準去迎合某一種意見,屈從某一種局勢,他死也不幹。
可是在現實中,這種人往往被當作傻子。
還有的官員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如果讓他阿谀世俗做一件事,個人可以名利雙收,但這件事将給社會帶來禍患,那他甯可不要這個名,也不做這種事,在現實生活中,這種人也往往被當作傻子。
對于這些高風亮節,品格高尚的官員,當領導的不是應當特别加以理解、重用嗎?
“有些官員在基層工作,地位不高,沒有名氣,路子也窄,但是愛動腦筋,有見地,能向上級領導提出很好的意見。
雖然位卑人微,但敢越級反映情況,讨論國事。
對于這種官員,當領導的不是應當體察到他們忠心為國之難能可貴嗎?
“有的官員個性孤僻,作風特殊,但他保持着與衆不同、超然獨立的節操,這就很容易招來诽謗。
當領導的應當明白這種人有着特殊的品操、才能,并加以原諒、寬容。
“這七種善于理解、體諒、保護官吏的做法,是當領導必須具備的,否則就得不到前面所說的六種好官員。
”]
安官貪祿,不務公事,與世沉浮,左右觀望,如此者,具臣也。
主所言皆曰“善”,主所為皆曰“可”,隐而求主之所好而進之,以快主之耳目。
偷合苟容,與主為樂,不顧後害,如此者,谀臣也。
中實險诐,外貌小謹,巧言令色,又心疾賢。
所欲進則明其美,隐其惡;所欲退則彰其過,匿其美,使主賞罰不當,号令不行,如此者,奸臣也。
智足以飾非,辯足以行說,内離骨肉之親,外妒亂于朝廷,如此者,讒臣也。
專權擅勢,以輕為重;私門成黨,以富其家;擅矯主命,以自顯貴,如此者,賊臣也。
谄主以佞邪,墜主于不義,朋黨比周,以蔽主明,使白黑無别,是非無聞;使主惡布于境内,聞于四鄰,如此者,亡國之臣也。
是謂六邪。
[桓範《世要論》曰:“臣有立小忠以售大不忠,效小信以成大不信,可不慮之以詐乎?
臣有貌厲而内荏,色取仁而行違,可不慮之以虛乎?
臣有害同侪以專朝,塞下情以壅上,可不慮之以嫉乎?
臣有進邪說以亂是,因似然以傷賢,可不慮之以讒乎?
臣有因賞以償恩,因罰以作威,可不慮之以奸乎?
臣有外顯相薦,内陰相除,謀事托公而實挾私,可不慮之以欺乎?
臣有事左右以求進,托重臣以自結,可不慮之以僞乎?
臣有和同以取悅,苟合以求進,可不慮之以禍乎?
臣有悅主意以求親,悅主言以取容,可不慮之以佞乎?
此九慮者,所以防惡也。
”]
【譯文】
有的人當官隻是為了拿薪水,對工作敷衍應付,不當回事,随大流,跟着走,見風使航,八面滑溜,瞻前顧後,左顧右盼,就怕得罪人,就怕負責任,這種當官的,可名之曰“具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