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逃的人流似巨浪般席卷而來。
隻一刹那已波及到眼見,所有的百姓都在驚叫,亂亂哄哄震天動地,已聽不清喊的什麼。
但大家都在逃,四面八方亂成一鍋粥,車輛掀翻了,帳篷擠倒了,受驚的牛馬牲畜到處亂竄,财貨雜物散得滿地都是,也沒人顧得上撿了。
臨時屯兵之處雖簡易,但畢竟有士兵護衛,但到這時候什麼保護都不管用,奔逃的百姓慌不擇路,早把栅欄擠倒,亂哄哄湧了進來。
親兵一時茫然無措,又不能随便對老百姓動手,有人呆若木雞眼睜睜看着,有人糊裡糊塗抛下武器也跟着跑起來。
劉備隻覺眼前一光,不知什麼人不留神踢飛了餘燼的火堆,灰煙暴騰而起直嗆鼻子,揉揉眼再看,已滿是逃亡的人流,親兵衛隊和家眷車輛都不見了,張飛、趙雲、霍峻等也沒了蹤影。
劉封與魏延一左一右攙住劉備,連推帶拽将他弄上了馬,旁邊諸葛亮、徐庶等也匆忙跨鞍,隻有十幾個心腹兵丁沒被沖散,緊緊跟着。
劉封、魏延一人掌中擎一口大刀,保着劉備倉皇而逃;沖了好一陣才發覺方向不對,這才拐彎向南而去——百姓們互相亂撞,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劉備到這會兒還未從震驚中清醒,茫然抽着戰馬尾随劉封身後,長坂本就是個坡地,現在滿地都是丢棄的雜物、踩踏的屍體,若不是糜竺、糜芳兄弟死死按着他肩頭,恐怕劉備早被颠翻在地了。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邊逃邊向後張望——怎麼可能這麼快?真是曹軍嗎?
來者當真是曹軍。
劉備可不知曉,自曹操平定烏丸以來,牽招、閻柔經營幽燕有方,将大批的優良戰馬引入中原。
曹操中軍基本上都已換乘幽州戰馬,虎豹騎的馬更是精銳中的精銳,加之領路的文聘剛剛歸順急于表現,這五千追兵一路趕來頃刻未停,竟在一日一夜間奔襲三百餘裡,飛一樣追到當陽。
劉備當然接不到斥候報告,都叫人家甩在後面了。
最先撞入逃亡隊伍的就是文聘,他率麾下百餘名騎士充任向導,原本疾馳了一天一夜,天蒙蒙亮時已有些懈怠了,文聘本打算休息一陣再追,可當他馳過一片密林到達長坂坡時,立刻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無邊無沿的軍民散布遠處原野上,這得多少人啊!
那一刻文聘簡直不知所措了,他按捺住驚詫,顫抖着傳下命令:“捉、捉拿劉備!”打仗靠的是士氣,曹軍精神一振來的,跑一整夜剛有些洩氣,突然發覺已經追上,而敵人又完全是挨打的架勢,頃刻間痛打落水狗的勁頭被激了出來,呐喊着向對面殺去。
軍民混在一處,落在最後的皆是老弱,猛然看見敵人,吓得魂飛魄散,腿都邁不開了,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曹軍踏成了肉醬。
人群裡炸開了鍋,兵民裹挾在一起四散奔逃,所有人似沒頭蒼蠅般亂撞,自相踐踏比曹軍殺死的還多。
文聘見敵人一觸即潰,忙放聲招呼:“不必斬草除根,追擊劉備要緊!”呼罷當先沖進人群,中軍騎士、虎豹騎緊随其後,一陣旋風般刮到長坂坡。
曹軍總共隻有五千,劉備十萬之衆,可絕大多數是百姓,還帶着許多家什财物,全無抵抗能力;雖有一些能戰的士兵,但擁擁簇簇想站穩腳都困難,談何反抗?故而曹軍長驅直入,弓矢刀槍齊下,所過之處一片死屍。
越往前殺越覺混亂,剛開始百姓較多,漸漸地,士兵越來越多,也零星有些抵抗了。
文聘估摸已離劉備不遠,更加緊沖殺,剛踏過一道掀翻的栅欄,忽見十幾輛糧車攔住去路——緊跟着幾十個手持大刀的敵人從車後竄出,要阻擊曹軍。
文聘毫無退意,一擺長矛把一個小兵刺死在地,剛要繼續向前,就聽有人厲聲嚷道:“文仲業,休要張狂!”
文聘斜目一瞧——對面糧車旁有員小将,不到三十血氣方剛,正擎着大刀怒視自己。
文聘識得,乃是荊州部将霍峻。
“霍仲邈,你怎麼投靠劉備了?”
“良禽擇木。
”霍峻吼道,“你這賣主求榮之徒休要猖狂,敢與我單打獨鬥麼?”
“有何不敢?”文聘投降乃被曹操情義感化,最恨有人說他賣主,聞聽此言火往上撞,也不管舊日交情了,催馬就要動手;忽見對面又來一騎,叫道:“住手!”
文聘一看,正是襄陽出逃的伊籍:“伊機伯,你夥同劉備作亂,今日死期到了!”
伊籍唯恐霍峻莽撞,先搶住其缰繩,才搭言道:“我作亂?文聘,你睜開眼睛看看,誰在屠殺荊州百姓?誰在無情無義濫殺無辜?拍拍良心想一想,你還是不是荊州人?”
隻這輕輕兩句話,文聘不禁打個寒戰,扭頭望去,攔路的步卒早被麾下殺盡了,幾個騎士正舞動長槍圍殲一群手無寸鐵的黎民。
這不是追擊,這是屠殺。
荊州人怎麼能屠殺自己的父老鄉親?文聘不寒而栗——我文某人保曹操則已,若屠殺家鄉之民,日後何以立足世間?想至此頓時高呼:“隻抓劉備,莫害百姓!”
可士兵早紅了眼,哪管那麼多,文聘眼見有個親兵正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