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哪天清晨醒得太早,我會提前一站下車,走路去店裡。
從公寓和餐飲店林立的地方朝着便利店的方向行走,逐漸地,就隻剩下寫字樓了。
這種仿佛世界在慢慢死去的感覺,讓人很舒暢。
這與第一次迷路來到店裡的景象毫無差異。
一大早,隻是偶爾會見到身穿西裝的上班族踩着匆忙的步伐一閃而過,幾乎見不到其他生物。
這地方明明隻有寫字樓,在便利店裡幹久了也常見到居民區裝束的顧客到訪,我時常會尋思,他們究竟是住在哪裡的呀?我在恍惚中想,這個讓我如同在蟬的空殼中行走的世界上,還有我的“顧客”在某處沉睡着。
到了晚上,寫字樓中的一排排亮光就化為一片幾何形狀的光景。
與我住的廉價公寓所呈現的景象不同,這些光也如同無機物,帶着均勻的色彩。
在店鋪周圍散步,對便利店的店員來說是很重要的信息收集過程。
附近的餐飲店要是開始賣便當了,就會影響到銷售額;要是有新的工地開工,來這裡工作的顧客就會增加。
開業第四年的時候,附近一家與我們競争的店倒閉,把我們累壞了。
那家店的客人蜂擁而至,午高峰怎麼都不結束,一直忙到加班時間。
便當的數量不足,店長被總公司的人大罵市場調查不充分。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再發生,我作為一個店員,會在行走中細緻入微地觀察這片街區。
今天倒是沒有什麼大變化,不過附近的新大樓就要造好了,落成之後,顧客說不定還會增加。
我把這件事牢記在腦中,來到店堂裡,買上三明治和茶水,走進準備室。
今天依舊上夜班的店長,正蜷曲着汗涔涔的身子,向店裡的庫存電腦中輸入數字。
“早上好!”
“啊,早上好,古倉小姐,今天也好早呀!”
店長是個三十歲的男人,做事一向幹脆利落。
嘴上不客氣但工作不含糊,是這家店的第八任店長。
第二任店長愛翹班,第四任店長性格認真喜歡打掃,第六任店長有點怪毛病,被人厭惡,惹出了中班員工集體辭職的大麻煩。
第八任店長比較受兼職員工的喜愛,又因為他是凡事親力親為的類型,光看着就很舒心。
第七任店長太過軟弱,兼顧不了夜班的管理,把整家店搞成了一盤散沙。
“雖然嘴上不饒人,但正因為這樣,幹起活兒來才更輕松。
”這是我對第八任店長的評價。
十八年來,“店長”的形象不停變換,而店卻常在。
盡管每一個人都截然不同,但将所有人合并起來,就仿佛組成了一頭活生生的動物。
第八任店長的聲音很響亮,準備室中總有他的聲音在回蕩。
“啊,你今天要和新來的白羽先生一起看店!他在夜班培訓過了,還是第一次上日班。
好好關照一下他吧!”
“是!”我精神飽滿地回答。
店長輸入數字的手沒有停下,點了好幾次頭。
“哎呀,有古倉小姐在真是讓人放心呀。
岩木也要正式離職了,最近這陣子,就要靠古倉小姐、泉小姐、菅原小姐,還有新戰鬥力白羽先生了。
白天就是你們四個人輪班,拜托了!我看上去還得再多上幾天夜班才行呀!”
盡管調子完全不同,店長也和泉小姐一樣,說話時愛把句尾拉得很長。
也許就是因為吸收了店長的語調,泉小姐句尾才拉得越來越長了。
我想着這些瑣事,用菅原小姐的語調點頭說道:“是,沒問題!希望趕快能有新人進來呢!”
“嗯……我也在一邊招聘,一邊問問夜班的孩子有沒有要兼職的朋友。
日班多虧有古倉小姐一周來五天,真是幫大忙了!”
在人手短缺的便利店裡,“無過無失,能作為店員長期留在店裡”是非常難能可貴的。
相比泉小姐和菅原小姐,我稱不上是多麼優秀的店員,但要是論“不遲到不缺勤,每天來店上班”的話,我不會輸給任何人。
所以我才被當作最好的零件來看待。
就在這時,門的另一邊傳來了細小的一聲:“打擾……”
“啊,白羽先生?快進來快進來!我之前沒跟你說過要提前三十分鐘出勤嗎?遲到了啦!”
随着店長的說話聲,門靜靜地打開了。
一個足足超過一米八、身材纖長,像個鋼絲衣架似的男人低着頭走了進來。
明明自己已經瘦得像鋼絲了,臉上還戴了一副好似纏着鋼絲的銀邊眼鏡。
身上的白襯衫和黑褲子倒是符合店裡的規定,但因為太瘦了,襯衫的尺寸明顯不合身,手腕都從袖口露出來了,肚子那邊卻擠出了不自然的褶皺。
第一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