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軍呢!”
鄭虎臣心中雀躍不已。
贛州知事文天祥,散盡家産集結了二萬名義軍,整軍備糧一路朝着臨安府前進。
這樣的事迹在衆人四面八方的散布之下,各路心懷救國志向的人馬紛紛攜帶武器前來投效。
于高官們相繼逃離臨安,軍隊亦在失敗和投降的交替之下不斷地崩潰瓦解之際,人們的希望和期待全都集中在文天祥之身上。
鄭虎臣亦是其中之一。
花了大約半天的時間,鄭虎臣終于追上了先行出發之義軍。
告知自己即是誅殺賈似道之人,并經曆數道關卡之後,總算得以和文天祥見上一面。
文天祥并未披甲在身,而是穿着官服騎在馬上。
雖然鄭虎臣早已聽聞對方是個容貌極為清秀之人,但是直到今日才初次見面。
這一年文天祥正值四十歲。
自他年紀輕輕榮登科舉榜首以來,已有二十年了。
盡管為天下百姓認定是未來之宰相,但是卻受到以賈似道為首之高官們妒忌,形同流放般地遭到左遷。
他在南方的邊地因處事公正廉明而極得人望、因此朝廷亦向他發出了征召勤王軍之繳文。
文天祥從馬上下來,聽完鄭虎臣之從軍請求之後,隻是平靜地點了點頭。
“話先說在前頭,我宋瑞一向就受到臨安府的高官們厭惡。
”
宋瑞是文天祥的字。
但是這可不是自取之稱号,而是天子禦賜的榮耀之字。
“因此就算你投入義軍,立了功未必會受到封賞,而獻策也不一定能得到接納。
這樣子行嗎?”
文天祥端正的容顔上泛起了一絲微笑。
那如同少年般清雅之笑容,深深地吸引住鄭虎臣。
“我從來就不期望得到什麼報酬,隻求能夠加入義軍的行列。
”
“很好,有你這樣的有為人才加入,實在是太可喜了。
那麼,你就随我一起到臨安府吧。
”
鄭虎臣如願地加入軍隊。
他重新環視左右,發現其中參雜着一些服裝與發型都有别于宋人,膚色很深,看起來相當剽悍的男子。
原來這些是受到文天祥的公正對待,因感慕而追随他加入議軍的山間少數民族,也就是所謂的溪洞山蠻之民。
他們對于宋之朝廷實無半點義務可言,僅僅是為了文天祥而甘願舍身戰鬥。
八月底,文天祥所率領之二萬名義軍終于進入杭州臨安府。
五年前在當權者面前高唱正論的文天祥,由于受到賈似道憎恨而被逐出了京師。
雖然當時是滿懷失意地離去,但是現在文天祥的義軍卻大受歡迎,臨安府的民衆全都高聲地歡呼。
呂文福、夏貴、黃萬石等将領們,雖然也都接到了朝廷派兵前往臨安府之命令,但是他們卻都冷漠地無視命令之存在。
民衆們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之下恐懼不已。
就在此時,義氣風發的義軍正好入城而來。
文天祥雖然深得民衆之信賴與愛戴,但是卻也備受朝中高官之猜忌,就如同他自己對鄭虎臣所說的一樣。
目前臨安府地位最高的,分别是左丞相留夢炎和右丞相陳宜中。
文天祥于入城之後,前往拜會陳宜中。
和留夢炎比較起來,陳宜中算是還較能信賴的一方,這是他的判斷。
陳宜中于年輕之時,曾經因為卷入政争而被處以流放之刑。
後來得到赦免返回臨安之後參加科舉中試。
雖然比文天祥晚了七年,但是就年齡而言,他應該還比文天祥要稍長一些。
盡管陳宜中因為頗具才能,受到了賈似道賞識而飛黃騰達,但是在見到賈似道對于元之外交與軍事上之失敗,便立刻棄他而去,轉而投向了彈劾之一側。
倘若他得知了賈似道已死,應該會相當高興才是。
不過這件事情,文天祥并沒有立刻告知。
将文天祥迎入家中之中,陳宜中随即提出了一個奇妙的話題。
“你可知元軍主帥之名嗎,宋瑞大人。
”
“據我所知,應該是叫做伯顔吧。
丞相為何特别提起此人呢?”
“伯顔之讀音亦可寫成‘百眼’二字。
”
蹙起了眉頭,文天祥朝着陳宜中望去。
陳宜中的表情之間欠缺神采。
額頭因汗珠而泛着亮光。
這顯然是一副掌握權勢但卻不知如何運用之無知面孔。
“謝太後對此事十分介懷。
”
宋之天子雖為恭宗皇帝,但由于是個年權六歲的兒皇帝,根本無法親自治理國家,因此實權為幼帝祖母謝太後所掌控。
這位年老的貴婦一向對賈似道深切信任,而且相當迷信。
她曾經招喚過通曉奇門異術之士,詢問宋朝之命運。
該名術士恭謹地回答道:
“大宋之天下可享萬代安甯,臨安府要落入敵人之手,可謂是永遠不可能發生之事。
”
“此乃千真萬确?”
“請太後安心。
若臨安府真要落入賊軍之手,非有百眼之男而不可為。
”
“百眼之男,這倒有趣了。
”
太後笑了。
這世間上怎可能出現具有百眼之人呢?大宋之天下果真得享安泰。
鳳心大悅的太後于是賜予術士黃金綢緞以為獎賞,并且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即便是接到了北方及西方傳來對元戰敗的消息,也是一副悠然自得之模樣,完全沒有拟定對策之打算。
一直到了得知如鋼鐵般、怒濤般蜂擁而來的元軍統帥之名時,才令她大驚失色。
“伯顔”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