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讀音,不也能寫成“百眼”嗎?
“就是這麼回事,宋瑞大人。
太後認定伯顔是颠覆宋室江山之人物,并且懷疑他的侵略莫非是天意所為。
”
荒謬!
此話雖然沒說出口,但是文天祥的眼神卻表達出心中之呐喊。
陳宜中别開視線,拿出手巾擦拭着臉。
表面上是擦汗,實際上或許是想借此來掩飾臉讓的表情也說不定。
文天祥的目光柔和了下來,對着弱勢的右丞相鄭重地說道:
“下官有個想法,不知可否對丞相一言。
”
“願聞其詳。
”
陳宜中仿佛松了口氣般地,将手巾收了起來。
他雖然不像同僚留夢炎那樣,對文天祥抱持着敵意,但也稱不上有任何的善意。
如果朝廷的大勢倒向了排除文天祥之一方,他絕對會毫不傷感地順從大勢所趨。
在賈似道失勢之時,陳宜中對于這個并且輥經受其恩義的人不但不加以擁護,反倒是積極地予以窮追猛打,甚至還上奏謝太後賜死于他。
這件事情文天祥自然是一清二楚,但是眼前實在是不得不與陳宜中接觸。
一回想至此,文天祥雖然看似恭敬地面對着陳宜中,但是内心的想法卻有若破鞘而出的銳利刀劍,在态度和表情上展露無遺。
不但說話時口氣尖銳,目光更是有如熊熊烈火,臉頰潮紅,上半身還微微前傾,簡直就像是在叱罵着對方一樣。
陳宜中臉色灰白、緊閉雙唇,從頭到尾始終維持着聆聽之姿态。
“卿之意見我完全明白。
”
陳宜中好不容易答出了這麼一句。
就在文天祥說到了一個段落暫且停頓之時。
文天祥直直地盯着陳宜中看,那表情仿佛在問着“你确實完全明白了嗎?”
“我确實完全明白了。
卿之憂國之念與退敵之策,實在令人感佩萬分。
但是事情并非我一人所能決定。
”
“理所當然。
”
文天祥的回答大大出乎陳宜中意料。
他是打從一開始就不寄予期望,還是覺得浪費了時間?就在陳宜中大惑不解之當下,文天祥早已連連辭去。
一刻之後,左丞相留夢炎派遣來之家仆帶着訊息來到了陳宜中面前。
原來是文天祥登門造訪,請求商讨與元軍全面對決之事。
驚慌失措的陳宜中立即趕往留夢炎之府邸。
由于留夢炎乃科舉之前輩,陳宜中不得不謹守禮儀。
此時文天祥早已離開了留夢炎府邸。
得知事情已經結束不必再碰面,陳宜中頓時寬心。
一被接待進書房,留夢炎立刻切入話題。
他打算指派文天祥做為與元軍交涉之人選。
“這……”
陳宜中感覺有提出舁議之必要。
文天祥是個不知妥協為何物之正論家。
這樣的人絕對不适合從事交涉。
更何況不久之前,他才浩浩蕩蕩地率領着準備與元軍一決死戰的義勇軍進入臨安府呢!即使以命令壓制,他也未必會接受這個任務。
“此人對本朝有害啊!”
如此斷言的留夢炎話中回蕩着一股怨憎之氣,令陳宜中的内心感到了一陣畏縮。
留夢炎以“此人”稱呼文天祥。
這樣的稱呼本身就透露着明顯的惡意。
留夢炎的年齡約在五十歲後半。
他嘴上的灰色胡子,非常奇妙地不停顫動,紡織出一句又一句的話來。
“我打算向太後進言,推舉此人擔任使者,前往元軍陣地求和。
一旦皇上下了命令,他便無法拒絕。
”
“這樣的任務不太适合宋瑞吧。
大吐正論倒也無妨,就怕他分不清狀況,開門見山就要求對方撤兵,并且毫不妥協地堅持主張。
如此一來,肯定會激怒伯顔等人。
”
“這樣豈不是更好嗎?”
看見留夢炎泛着冷笑之面孔,陳宜中頓時明白了。
留夢炎想除掉文天祥,而且完全不弄髒自己的手,因為他打算借元軍之手來進行。
如果文天祥對元軍要求撤兵,緻使元軍在一怒之下殺了他,對于留夢炎而言,或許是件值得大大慶賀的喜事吧。
陳宜中忽然覺得不太舒服。
他對文天祥還不至于怨恨至那樣的程度。
雖然始終覺得不可能成為朋友,但是文天祥的才能、勇氣、以及高潔之操守,卻令他萌生敬意。
他之所以厭惡文天祥,或許是因為文天祥散發出來之光芒太過于強烈,有如太陽般令人無法直視之緣故吧。
在某種意義上,留夢炎也不是個能夠交往之人。
陳宜中所躊躇着、無法跨越之鴻溝,他僅以冷笑一現就輕松飛越了。
就反對文天祥之意見這點看來,陳宜中算是自己同志,留夢炎對此似乎非常的笃定。
這樣的情況令陳宜中深感厭惡。
不但如此,還有更令人擔心之處。
留夢炎往往在陳宜中尚未明确地表達出意見之前,就擅自主張做了決定,讓陳宜中在不知不覺之中成了他的共謀者。
告别了留夢炎,當家仆執起了馬辔在馬背上搖搖晃晃之時,陳宜中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物之身影。
劉敞,字聲伯,他是陳宜中自無名學生時代一直交往至今的摯友,為“六君子”之一員,兩人曾共同參與過政治方面的行動。
此時不知是否擔任何等官職,實際狀況并不清楚。
“找聲伯談談吧!”
陳宜中喃喃自語。
雖然談過之後不見得就能得到什麼明快答案,但是至少可以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