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事吧。
自己身為宋朝丞相卻如此無能又無為,因此心裡早有自覺地對自己感到嫌惡。
仍然挂着笑容的鄭虎臣搖了搖頭。
那笑容的性質起了微妙之變化。
是苦笑呢,還是憐憫呢?鄭虎臣收起了笑容開口問道:
“據聞相公精通醫術,是否真的嗎?”
這大概是從上陸船員的對話中聽來的吧。
陳宜中在困惑之中回答:
“多多少少……”
“足夠了。
如果您能夠幫忙為病人診治實在是感激不盡,請問意下如何?”
鄭虎臣之遣詞用語雖然極其禮貌,卻不容拒絕。
陳宜中點頭首肯,但表示必須先回船上拿取藥箱。
把藥箱交給身邊的随從提着之後,陳宜中走下船,朝着港口最熱鬧的中心步行了片刻。
他一邊盯着鄭虎臣寬廣的背影,一邊轉過了幾個轉角,終于來到一間由褪色紅磚所砌成之房子。
房子内部相當的潮濕悶熱。
雖然窗戶都開着,但是卻無半點風吹進來。
在踏入室内的同時,陳宜中的額頭和脖子就立刻噴出了汗水。
鄭虎臣的手在空中揮舞着,把令人不悅的嗡嗡聲以及某種不知名的蟲子一起趕走。
簡陋的床上躺着一名年輕的女子。
鄭虎臣對着那女子說了些話,一臉催促的表情看着陳宜中。
陳宜中站在床邊凝視着女子的臉,接着便皺起眉頭為她診脈,并且翻開了閉上之眼睑查看。
“……這個我恐怕無能為力。
”
“你這人倒也誠實。
不過你可别以為這樣就沒事了。
”
鄭虎臣的聲音相當低沈。
陳宜中按揍住恐懼地繼續說明。
“即使是藥王在此也回天乏術呀。
很抱歉,她已經死了。
”
藥王就是“醫界之神”的意思,指的是唐初名醫孫思邈。
鄭虎臣推開陳宜中瘦弱的身體。
一手搭在女子的額頭之上,凝視着她的臉龐。
他所見到的情景和陳宜中所見到的完全相同。
那是一種從生之痛苦中解放之表情。
陳宜中默默地守候着鄭虎臣,他那硬綁綁、緊繃的情緒似乎無聲無息地從他寬廣的背上剝落了下來。
簡單地處理好埋葬事宜之後,鄭虎臣說起了自己的經曆。
他以有點輕蔑的語氣訴說着自己如何在殺害賈似道之後,一度加人文天祥的義勇軍,然後又獵殺了張全之過程。
在婺州通往溫州的山區當中,曾經受到張全追緝的陳宜中隻能歎息而已。
“從那時起,我就一直緊迫在文丞相之後,希望與他會合,然而卻總是慢了一步而無法相見。
這就是所謂的緣薄吧!”
“這也是你我得以見面之理由。
”
“不想見的總是會見得到。
”
說出了這句既帶諷刺又充滿真情的話,鄭虎臣大大地歎了一口氣。
“這兩年左右的時間裡,我不知見過多少所謂的忠臣義士平白赴死,數都數不清了。
什麼赤誠終究會得到回報,根本就是虛言嘛!”
他轉向默默無言的陳宜中,繼續說道。
“當然,要是本人心滿意足的話,那樣又何妨呢?我自己就從未想過要得到任何的獎賞。
隻是,實在太累了。
”
在戰争及逃亡之行的疲憊下,鄭虎臣輾轉來到了廣州,并且在那裡與一名舊識之女子重逢。
雖說是舊識,其實不過是數目左右之事情,而且根本算不上是什麼正經的緣分。
那名女子叫做玉英,是賈似道在遭到流放之際帶在身邊的五十名侍妾之一。
賈似道被殺之後,侍姜們各自帶着或多或少的盤纏向四方逃散。
玉英由于腦海裡印着年輕刺客所說的“向南去吧”,所以朝着南方前進。
曆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抵達廣州之時,身上也隻剩下幾枚銅錢而已。
憑着對自己之姿色及歌舞琴藝的幾分自信,玉英委身于一問酒樓之中,并且在那個地方與客人鄭虎臣再次相見。
“接下來就沒什麼稀奇了。
事情就是這樣,我們從廣州逃了出來。
那個時候,玉英就不時會吐出黑色的血了。
本來也曾想過到日本國去,但是那方面的船隻元軍查問得非常嚴密,實在是沒辦法。
元朝皇帝好像打算在進二三年之間,再度遠征日本。
”
忽必烈汗遠征日本之行動已經遭遇過一次的失敗。
完全将未滅亡之後,接下來就輪到日本,這似乎已成為既定之事實了。
“忽必烈究竟是個領土欲望強大到什麼程度的人物啊!”
陳宜中為之戰栗。
過去宋朝即便在水軍最強大之時期,也從未有過以武力跨海去征服另一國之念頭。
忽必烈那種無止盡的宏大貪欲,着實令陳宜中極為驚訝。
“但是,忽必烈汗姑且不論,其他的朝臣和士兵們之想法又是如何?在這麼密集的征戰之下,難道不會感到疲憊而希望和平嗎?”
“這個嘛,元朝宮廷之事,我們這種人就不清楚了。
”
“唉,說的也是。
”
“去年我曾經一度回到杭州去。
……那裡現在已經不叫做臨安府了。
那個時候我在杭州所聽到的傳聞是這樣的。
聽說元曾經在降元的宋朝将兵之中,招募有意加入遠征日本的志願者呢!”
陳宜中微微地吃了一驚。
“真是可笑。
這樣的遠征怎麼會有人自願參加呢!”
“那是理所當然的。
招募志願者隻是個形式罷了。
這種事情要是光看表面就輕易相信的話,也未免太過天真了吧!”
不願意參加的結果為何,相信任何人應該都猜測得到。
一想到那些在脅迫之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