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普蘭卡戰役。
在酷寒、高重力、水銀性氣體的惡劣環境下,敵我雙方展開凄慘的地上作戰,當時仍是中校的羅嚴塔爾和米達麥亞,在前線所在無法确定的混戰中陷入苦戰。
在能源彈匣消耗殆盡之前,他們以粒子光束槍連連射擊。
能源耗盡後便反手握住槍身,打得同盟軍士兵在零下30℃的泥濘裡屍橫遍野。
戰斧劃破寒氣,噴出的血漿在瞬間凝結,無色彩的酷寒世界綻滿了火紅的花朵。
“喂!還活着嗎?”“總算還活着!你幹掉幾個了?”“大概有十來個吧……”
戰斧不見了,沾滿血的槍身也彎曲變形不能再用,敵人又團團包圍過來,他們早已覺悟必死無疑了。
在勇猛苛烈的戰鬥下,他們給予敵人非比尋常的重大損失,因此,是不可能被允許投降的。
米達麥亞默默在心中向妻子告别。
然而在此時,伴随着轟隆隆的聲音,帝國軍的大氣圈内戰鬥機急速下降,以極低周波飛彈擊中了同盟軍部隊的正中央。
淩空飛舞的冰塊和土沙,完全遮住了微弱的太陽光,擾亂了雷達。
包圍的一角崩塌了,在混亂與黑暗中,兩人才終于得以逃脫出來。
當夜,在基地的酒吧中,兩人舉杯祝賀死裡逃生,在洗澡水裡放洗潔精可以洗淨身體上的血漬,而要清洗精神上的血漬,隻有酒精才能辦到。
他們随意地适量喝酒,但羅嚴塔爾突然坐直身子,正色看着好朋友。
顔色不同的雙眼,帶着醉意和異樣的感覺。
“米達麥亞,好好聽着,你雖然已經結婚了,但要記住,女人這種生物是為了背叛男人而生的。
”“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啦!”
想到艾芳瑟琳的笑容,米達麥亞極力地否認着,而金銀妖瞳的友人則激烈的搖着頭。
“不,我母親就是個好例子,說給你聽好了,我的父親是空有其名的下級貴族,母親則是從伯爵世家下嫁過來的……”
羅嚴塔爾的父親在大學畢業之後,成為财務省的官吏,但他早早便對閉鎖性和階級觀念強的官界死心,轉而投資鎳及白金的礦山開采。
五年之後,他成功了,雖談不上有钜億的财富,但累積的資産也足夠後代子孫享用了。
他到了四十歲仍獨身一人,在将囤積的資産轉買可靠的債券和不動産,讓生活完全安定下來以後,才開始考慮娶個老婆成家。
他打算娶個資産相當、門當戶對的姑娘,這時,一位朋友替馬爾巴哈伯爵家的三女蕾歐娜拉來說媒了。
在銀河帝國,名門貴族不論在政治或經濟上都受到妥善的保護,但即便如此,仍避免不了家道中落的情形。
馬爾巴哈家接連兩代的主人都放蕩成性,隻會悉數變賣廣大的莊園和宅邸以供揮霍,連高登巴姆帝窒賜予的高利率債券也都賣掉了。
看到蕾歐娜拉在立體照片上的美貌,連一向善于精打細算的羅嚴塔爾的父親,也一時呆若木雞。
他一肩挑起馬爾巴哈伯爵的債務,迎娶年齡相差二十歲的美麗新娘回到新居。
這個婚姻給夫妻雙方都帶來莫大的痛苦-随着時間的流逝,兩人的磨擦愈多,丈夫為自己的身份和年齡感到自卑,因此盡量以物質來掩飾這方面的缺憾,甚至對妻子背着他和情人們的幽會的事也故作不知。
漸漸地,緻命性的錯誤造成了,物質真正助長的不是信心,而是欲求不滿,妻子陸陸續續向丈夫央求買回高價商品,但一旦買給了她,她卻又失去了興趣。
羅嚴塔爾的母親有時很像标準的封閉上流社會的女人,甯願相信占蔔與命運,也不相信科學。
自己和丈夫都是藍色的眼睛,所以當她産下金銀妖瞳的嬰兒時,腦海裡所湧現的不是遺傳上的正确機率,而是黑色眼睛的情夫。
她相信神所降臨的報應,因而被恐懼所攫住了。
在丈夫财力的保護下,她窮奢極侈,并常與其他男子厮混在一起。
她空有美貌,卻欠缺生活的能力,若将她與她所暗中資助,成日耽于嬉戲的青年,一同放逐到社會上,會有什麼下場呢?毫無疑問,不僅在物質上再也得不到安定,最後情夫也将棄她而去。
“……所以,我的眼睛甫一睜開,在見到親生父親之前,親生母親的手,就想要挖出我的右眼!”
羅嚴塔爾略顯生硬的微笑在唇角綻開,米達麥亞一語不發地注視着好友。
羅嚴塔爾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畫面。
年輕優雅的女性自床上坐起,纖細的臉上,肌肉緊繃着,目中泛着火光,把嬰兒抱到胸前,拿起水果刀就要往嬰兒的右眼直刺過去。
門打開了,給女主人送熱牛奶過來的女仆,見狀發出尖銳的哀号,地毯上牛奶灑了一地,杯子打碎了。
許多人立刻飛奔而至,刀子自白晰的手中掉到床下,嬰兒凄絕的哭聲,劃破了凝結的空氣……。
他應該把這些景象忘掉的,然而金銀妖瞳的青年,隻要是雙手所能觸及的實體,都會熾烈地灼燒他的視網膜和内心。
這些記憶使他對所有的女性都失去信心,并在他的精神意識裡根深蒂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