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腦脹,晚餐時也食不知味。
第二天早上,萊因哈特無法起床。
他發高燒至三八度。
聞訊趕來的醫生好不容易才使部下們那近于恐懼的不安如春天的冰霜般溶解了,醫師的診斷是因過度勞累而發燒。
叫來醫師的親衛隊長奇斯裡上校也好不容易放下了一顆心。
想起來,有一○年以上的時間一直四處奔波-金黃色頭發的頭枕在枕頭上,萊因哈特不由得細細想起。
他并不是自憐自己身世才這樣想的。
事實上,他手握着戰争和政治兩根繩索,毫不松懈地直往高處爬。
和對手楊威利比較之下,萊因哈特在勤勉的持續性方面遠勝過他,所以常常責無旁貸地把需要他下判斷的政戰兩方面的工作放在他随手可及的範圍之内。
或許偶爾該休息吧。
當身體不好的時候,精神上的活力也會受到影響。
就算勉強撐住,仍然照常思考、下決斷,也不可能有健康的成果。
再焦急也是沒用的。
“今天……可能的話,明天也請好好休息。
這是最普通,但也是最有效的治療方法。
”
接受醫師忠告的萊因哈特,好好地睡了一覺,接近正午的時候醒來,他想喝水便按了枕頭旁的對講機按鈕。
發燒沉睡這種情形對萊因哈特來說。
已經足足有七年不曾有過了,小時候他常常發燒,每次都是姐姐安妮羅傑無微不至地看護他。
有時候其實是沒什麼熱度,可是,他為了享受姐姐把手抵在他額上的那種陶瓷似的冰涼觸感而常賴在床上不願起來。
“隻有一點熱。
如果你想睡就睡吧!反正待會兒你就膩不住,自己爬下床來了,萊因哈特呀……”
姐姐說得沒錯。
中午前他還覺得溫軟的床鋪很舒服,可是,當姐姐喂他喝過蔬菜湯之後,那渾身充滿勁道的肌肉便想舒展舒展了,這個時候,他就得煩惱該怎麼找個籍口才能下得了床……。
把水晶水壺和杯子放在托盤上送進來的是一個普通的幼校學生,不過,萊因哈特對他那棕色的頭發以及綠色的眼珠還有印象。
萊因哈特以視線詢問,這個叫艾密爾·馮·齊列的少年恭敬地奉上一杯水,随後深深地敬了個禮。
“瑪林道夫小姐吩咐我來照顧閣下。
”“你懂醫護知識?”
萊因哈特有意逗他,少年卻一本正經地反應。
“我父親以前是醫生。
當我從幼校畢業之後也想進軍醫學校就讀。
”
萊因哈特注意到少年使用了過去式。
“那麼,令尊呢?”“三年前戰死了。
他是巡航艦的艦醫,在亞姆立劄會戰時,随船艦一起粉身碎骨了……”
少年的口氣顯得極為平靜。
“不過,閣下已為我報了仇了。
您在亞姆立劄會戰中擊滅了叛亂軍……連同家母的一份心意一并在此謝過。
”
一口氣喝完了滿滿一杯水之後,萊因哈特以柔和的聲音說道。
“趕快拿到軍醫的資格,因為我要你成為我的主治醫生。
”
感激的情緒使少年的眼珠閃着耀眼的光芒。
艾密爾紅着雙頰,對着自己憧憬的對象-年輕而美貌的獨裁者發誓要努力用功。
大概沒有其它的情緒可以像“憧憬”之情一般成為一股強烈的原動力驅策着年輕人吧!
醫師和奇斯裡上校一起走進室内,針對疲勞和發燒的關系重述那一段沒有獨創性的意見之後,用噴霧式注射器為萊因哈特注射了退燒劑及營養劑。
站在一旁,睜着黃玉色眼珠看着的奇斯裡上校似乎也表現出了對主人的忠誠。
當然,如果醫生有任何輕舉妄動,奇斯裡就會立刻加以射殺。
萊因哈特又睡了,他做着斷斷續續的夢。
首先是姐姐以被納入後宮前的樣子走進他的夢園中。
她穿着樸素但潔白的衣服為萊因哈特烤洋蔥派……洋蔥派的香味消失之後,隻見在遼闊的星空背景下,紅發的齊格飛·吉爾菲艾斯露出了他的笑容。
萊因哈特在滿懷思念之下,不禁脫口說出話來。
“如果你還活着,我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隻要讓你擔任遠征軍的總指揮,我就可以在帝都專心内政了……”
在盡情地吐露了心聲之後,萊因哈特從睡眠的國度中醒來了。
當他眨眨眼簾以穩定視線,同時毫無意義地喃喃自語時,薄薄的窗簾對面有人影晃動着并出聲應答。
萊因哈特想起了床邊一直有個叫艾密爾的少年服侍着。
“我沒事。
”金發的年輕獨裁者回答道,不過,他發現自己額頭和脖子上都是汗水,便要少年為他擦拭。
少年在謹慎地實行命令之後,猶豫地說着一些祈禱戰争獲勝之類的話。
“别擔心,艾密爾。
如果能力相當,就由運氣來左右勝敗。
我除了有自己的運氣之外,還有從朋友那兒來的好運。
這個朋友不僅給了我好運,還把他的生命和未來都交給我了。
”
萊因哈特在這一瞬間閉上了眼睛。
是某一種無形的因素使他如此。
“我有着兩人份的運氣,所以我不會輸給楊威利的,你放心。
”
萊因哈特所擔負的責任不隻是針對一個人。
他負起的責任是對二○○○萬名遠征的将兵和二五○億個帝國人民。
可是在這個時候,對萊因哈特而言,最重要的是讓眼前這位少年感到安心。
金發的年輕人自己也不懂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