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答應見她。
謝過畫匠後,她穿過鵝卵石街面,來到客棧。
客棧大門上方的一根鐵釘搖搖晃晃地懸着七把木劍,劍上的白色塗料已經碎裂剝落,然而布蕾妮知道其中含義——它們代表達克林家七位曾穿上禦林鐵衛白袍的人,王國全境沒有第二十個家族擁有這樣的榮譽。
家族的榮耀卻成了客棧招牌。
她推門進入大廳,問店主人要了一間房,還要洗澡。
他将她帶到二樓,一個臉上帶豬肝色胎記的女人拿來一隻木澡盆,然後一桶一桶地往上拎水。
“暮谷城還有達克林家族的人嗎?”她邊問邊爬進浴盆。
“啊,當然有啦,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老公說,我結婚前黑,結婚後更黑,不是‘達克林’(注解:“達克林”在英語中是“黑”的意思)。
是什麼?”她哈哈大笑。
“在暮谷城扔塊石頭,不可能砸不中一個達克林,或者達克伍德,或者達古德,但身為貴族的達克林沒有了。
丹尼斯伯爵是最後的傳人,可愛的小笨蛋。
你知道嗎,在安達爾人到來之前,達克林家族在暮谷城稱王?你看看我的模樣,絕對瞧不出來我還有王家血統呢,對嗎?‘陛下,再來杯麥酒’,我該教客人們這麼說,‘陛下,把夜壺清幹淨,再添些新柴禾——該死的陛下,壁爐快滅了。
’”她再度哈哈大笑,倒光最後一桶水。
“啊,好了。
你覺得這水夠不夠燙?”
“可以。
”水溫略有點高。
“我可以再端些水上來,但會溢出的。
女孩子家居然個頭這麼大,把浴盆都填滿了。
”
才怪,明明是浴盆又小又爛。
赫倫堡的浴缸便大得很,而且是石頭做的。
那浴室裡彌漫着升騰的濃密霧氣,詹姆穿過水汽走來,跟命名日一樣赤·裸着身子,既像屍體,又像神靈。
他跟我爬進同一個浴缸,她紅着臉記起來,抓起一塊很硬的石堿肥皂,一邊搓洗胳膊肘,一邊回想藍禮的臉。
等水溫變涼時,布蕾妮已經感覺足夠幹淨了。
她穿上剛才脫下的衣服,劍帶緊束腰間,但沒披挂鎖甲和頭盔,這樣子去褐堡不至于顯得太莽撞。
沐浴之後精神真好。
堡壘門口的衛兵穿皮夾克,所戴的徽章是白色斜十字上兩柄交叉的戰斧。
“我要跟你們的領主說話。
”布蕾妮告訴他們。
一個衛兵笑道:“那最好說大聲點。
”
“萊克大人随藍道·塔利出征女泉城了,”另一個衛兵說,“他任命盧佛斯·李科爵士為代理城主,以照顧萊克夫人和孩子們。
”
他們帶她去見李科。
盧佛斯爵士身材矮胖結實,灰胡子,左腿末端是一截斷肢。
“原諒我無法起身歡迎。
”他說。
布蕾妮把自己的信遞上,但李科不識字,因此讓她去見學士。
學士光秃秃的頭皮上布滿斑點,留着呆闆的紅色小胡子。
學士剛聽到霍拉德的姓氏就惱怒得皺眉。
“這些話我得說多少遍?”她的臉色一定流露出了内心感受,“你以為你是第十個來找唐托斯的啊?我看也許是第二十十一個。
國王被謀殺後沒幾天,金袍子就來過,帶着泰溫大人的授權狀。
請問你有什麼?”
布蕾妮給他看信,上面有托曼的印章和他稚嫩的簽名。
學士一邊嘀嘀咕咕,一邊撥弄封蠟,最後将它遞了回來。
“看起來沒問題。
”他找張凳子坐下,打個手勢示意布蕾妮坐另一張。
“我不認識唐托斯爵士,他離開暮谷城時還很小。
沒錯,霍拉德家族曾顯赫一時,你知道他們的紋章嗎?下面是紅粉相間的橫條,頂部藍色的橫幅上三頂金冠。
在英雄之紀元,達克林是這個小地方的君主,其中三位國王娶了霍拉德家的女人。
後來他們的小小王國被大國吞并,但達克林家族繼續存在,而霍拉德家族繼續為他們效力……嗯,甚至參與叛亂。
這些你都知道?”
“知道一點。
”她的學士曾說,正是“暮谷城之亂”把伊利斯國王逼瘋了。
“在現今的暮谷城,人們仍然愛戴着丹尼斯大人,盡管他曾給他們帶來災難。
他們将一切都歸咎于塞蕾拉夫人,大人的密爾妻子,人喚‘蕾絲蛇’。
倘若達克林大人娶斯湯頓家或史铎克渥斯家的人為妻……啊,你曉得百姓們的流言飛語,他們說‘蕾絲蛇’往丈夫耳朵裡灌輸密爾毒藥,唆使丹尼斯大人起事反叛,将國王抓了起來,這期間,他的教頭西蒙·霍拉德爵士斬殺了禦林鐵衛加爾溫·戈特爵士。
你瞧,就在這城牆之内,伊裡斯被困了半年,他的國王之手則統率大軍坐鎮城外。
泰溫大人擁有充足的兵力,随時都能破城。
但丹尼斯大人放出話來,隻要看到進攻的迹象,就處死國王。
”
布蕾妮記得後來發生的事。
“國王獲救了,”她說,“無畏的巴利斯坦将他帶了出來。
”
“是的”,學士道,“丹尼斯大人失去人質後,立即打開城門,降下叛旗,以免泰溫大人發兵攻擊。
他屈膝求饒,國王卻無意赦免,結果丹尼斯大人連同他所有的兄弟姐妹、三親四戚,整個達克林家族都掉了腦袋,‘蕾絲蛇’則被活活燒死,可憐的女人,火刑之前還先被割了舌頭與下·體,人們說這是她奴役夫君的工具。
迄今暮谷城内一半的人仍會告訴你,伊裡斯對她太仁慈了。
”
“那霍拉德家族呢?”
“失去土地與封号,幾乎被摧毀,”學士說,“這些事情發生時,我正在學城鍛造頸鍊,但後來我看過審訊和懲罰的記錄。
管家瓊恩·霍拉德爵士跟丹尼斯的妹妹結婚,便與妻子同時喪命,被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