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雙膝跪地,劍被打飛,沉默的騎士則用劍抵住他咽喉。
月光照耀下,派恩臉上的麻子活像一個個坑,他又發出那種似乎是嘲笑的粗嘎聲音,把劍往上擡,一直擡到詹姆的嘴唇。
最後才退開一步,收劍回鞘。
我倒不如背個婊子,去跟甜嘴拉夫比武,詹姆一邊把金手上的泥巴抖掉,一邊想。
他心裡有股沖動,直想把這隻沒用的手扯下來,狠狠地扔進河裡,丢個無影無蹤。
但這沒用,也不可能讓左手變強。
伊林爵士走回馬兒旁邊,留他一個人找鞋子。
媽的,至少我不是瘸子。
最後一天的路程陰冷多風,秋風一刻不停地刮,光秃秃的褐色樹林裡枝桠婆娑,紅叉河邊的蘆葦被壓彎了腰。
即便穿着禦林鐵衛那套白羊毛的冬季服裝,詹姆仍能感覺到寒風冰冷的利齒。
表弟達馮爵士騎在他身旁,一直走到太陽快落山,方才看見位于騰石城注入紅叉河的三角洲尖端的奔流城。
徒利的家堡猶如滔滔江水中披波斬浪的巨型石船,砂岩牆壘沐浴着金紅陽光,似乎比以往更高大更厚實了。
固若金湯,他郁悶地想,但若黑魚不肯談判,他又隻能打破對凱特琳·史塔克的誓言——無論如何,他對國王的誓言在先。
攔江堤壩和圍城大軍的三座營寨正如表弟描繪的那樣。
萊曼·佛雷位于騰石河北岸的營地規模最大,然而也最混亂。
營區之上高聳着一座灰色絞架,像投石機那麼高,一個孤獨的人影站在下面,脖子套着繩索。
艾德慕·徒利,詹姆忽然覺得很悲哀,讓他日複一日、套着繩索站在那裡……倒不如砍頭來得幹淨。
然而絞架之下,帳篷與營火是如此無序,四散蔓延,佛雷家人和他們麾下的騎士把自己的營帳舒舒服服地搭在便池上遊,下遊則盡是污穢不堪的小帳篷、馬車和牛車。
“萊曼爵士不忍心教自己的兵過無聊的軍旅生活,因此特意準備了營妓、鬥雞和野豬遊戲,”達馮爵士解說道,“他甚至為自己找了個該死的歌手。
你相信嗎?就因為咱們的姑媽把‘白色微笑’渥特從蘭尼斯港帶來,他便要攀比一番。
咱能不能放水淹死這幫佛雷啊,老表?”
詹姆看見城齒間有弓箭手來來回回,徒利家的旗幟迎風飄揚,銀色鳟魚毫無懼色地騰躍在紅藍條紋之上。
然而在最高的塔樓,卻飄揚着另一面旗——長長的白色橫幅繡史塔克的冰原奔狼。
“我頭一次來奔流城時,還嫩得像夏天的青草,”詹姆告訴表弟,“老薩姆納·克雷赫差我去送信,他說這封信關系重大,不能信托烏鴉。
信送到後,霍斯特大人以仔細回複的名義拖拉了半個月,每次用餐,都讓他女兒萊莎坐到我身旁。
”
“難怪你會披上白袍,換我也會的。
”
“噢,當年的萊莎和現在不一樣。
”她那時很漂亮,精緻的臉龐上長着酒窩,還有長長的棗紅秀發。
然而她太害羞,不愛說話,隻會偷偷嘻笑,絲毫沒有瑟曦的激情。
她姐姐凱特琳更有吸引力,然而卻已許配給了北方人,臨冬城的傳人……不過在那個年齡,詹姆對任何女孩的興趣都不如對霍斯特那成名的弟弟的興趣大,布林登·徒利剛在石階列島的九銅闆王之戰中建功,于是乎餐桌上,詹姆一貫忽略可憐的菜莎,追着布林登詢問“兇暴的”馬裡斯和烏木王子的故事。
當年的布林登爵士比現在的我年輕,詹姆憶起,而當年的我比現在的小派更小。
紅叉河最近的渡口在城堡上遊,要到達馮爵士的駐地,先得經過艾蒙·佛雷的營區,經過那些屈膝回歸國王治下的三河諸侯們的帳篷。
詹姆發現了萊徹斯特、凡斯、魯特和古柏勒的旗幟,還有斯莫伍德家的橡果與派柏伯爵的舞蹈少女,但他真正在乎的是那些沒看到的紋章:梅利斯特家族的銀色飛鷹、布雷肯家族的紅馬、萊格家族的垂柳和培吉家族的纏繞雙蛇。
雖然這些家族一再重申效忠鐵王座,但均不願派兵參與圍困。
詹姆知道,布雷肯家族在跟布萊伍德家族打仗,脫不開身情有可原,但其他的……
我們的新朋友根本不是朋友。
他們的忠誠隻浮于表面。
奔流城必須盡快拿下,拖延就是鼓勵反抗,鼓勵泰陀斯·布萊伍德這類人。
到了渡口,凱切鎮的肯洛斯爵士吹起赫洛克之号。
這大概能引得黑魚上城頭觀察吧。
雨果爵士租德莫特爵士走在最前,踏過渾濁的紅褐河水,高舉禦林鐵衛的純白旗幟和托曼的雄鹿獅子旗。
詹姆緊随其後,接着是大隊人馬。
蘭尼斯特軍的營地充斥着木錘敲打聲,一座嶄新的攻城塔正在建造中。
另有兩座已建立起來,用生馬皮半掩。
在這兩座塔之間,還有一根撞錘,以大樹樹幹制成,鐵索固定,頂端削尖後用火淬硬,上面鋪有木制頂棚。
看來,老表并未無所事事。
“大人,”小派問,“您在哪裡搭營?”
“這裡,這個高地上,”他用金手一指——雖然它不太适合這任務。
“把辎重和馬匹分開,妥善利用我好心的表弟為我們挖的便池。
亞當爵士,紮營後仔細檢查外圍,不得有任何疏漏之處。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呓語森林的事絕不能再發生了。
“要我召喚黃鼠狼們來開作戰會議嗎?”達馮問。
“不,等我和黑魚談了再說,”詹姆招呼“沒胡子”瓊恩·本特利,“打上和平的旗幟,去城堡送信,轉告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