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仍會聽取他的意見。
這回也是如此。
“冷手”沿着他們來時的路返回,四隻烏鴉盤旋在他身後。
梅拉看着他離開,臉頰凍得通紅,鼻孔噴着粗氣。
她拉上兜帽,輕夾一下糜鹿,又接着開始他們的跋涉。
走出不到二十碼,她回身瞥了他們一眼說道,“人,他說。
什麼人?他是說野人嗎?為什麼他不說清楚?“
“他說他去解決掉他們啦。
”布蘭回答。
“他說了,哦。
他還說過帶我們去見三眼烏鴉呢。
今天早上我們過的那條河,和我們四天前過的是同一條。
我肯定,我們是在兜圈子。
“
“河流蜿蜒曲折,”布蘭有些猶豫,“這還有湖和山,必須繞道而行。
“
“那也繞的太多啦。
”梅拉堅持着。
“而且秘密也太多了。
我不安心。
我不喜歡他,也不信任他。
他的手就夠糟的了,他總蒙着臉,也不提他的名字。
他到底是誰?到底是什麼東西?任何人都可以披上黑披風,任何人,或者任何東西。
他不吃不喝,貌似他也不知道冷。
”
的确如此,布蘭不敢講出來。
但是他注意到了,每晚宿營,他,阿多和黎德姐弟蜷在一起互相取暖時,那個遊騎兵總是單獨一人呆着。
有時“冷手”也會合上雙眼,但布蘭不認為他是在睡覺。
還有别的古怪之處…
“圍巾。
“布蘭不安地向四周張望一下,遊騎兵不在這裡,所有的烏鴉也都睡他一起離開了。
沒人會聽到,但是,他還是壓低了聲音。
“蒙在嘴上的圍巾,那上面從來不像阿多那樣結冰,甚至在他說話也不。
“
梅拉警惕地注視着他。
“你說的對,我們從未看到他呼吸,是吧?“
“從來沒有。
”阿多每次呼叫時,都要噴出一縷白霧。
當玖健或他姐姐說話時,也是如此。
就連糜鹿呼氣時也會留下一團暖霧。
“如果他不用呼吸的話…“
布蘭發現自己回想起了他還是個孩童時,老奶媽給他講的那些故事。
她提到的塞外那些怪獸,巨人和食屍鬼,會潛行的影子和會走路的僵屍,讓他起滿雞皮疙瘩。
但他們無法翻越有守夜人把守的雄偉長城。
所以睡吧,我的小布蘭登,我的寶貝,做個好夢。
這沒什麼怪物。
遊騎兵雖然穿着守夜人的黑衣,但他究竟是不是個人呢?他會不會是一個怪物,正把他們帶給其他怪物去吃掉?
“他從異鬼手中救出了山姆和那個女孩,“布蘭遲疑地說,”他正帶我去見三眼烏鴉。
“
“為什麼三眼烏鴉不能來找我們呢?它為什麼不在長城和我們會面?它會飛啊。
我弟弟越來越虛弱了,我們還能堅持多久?”
玖健咳嗽着說,“我們能堅持住的。
”
沒多久他們就到了之前提到的那個上凍的湖邊,按照那個遊騎兵的吩咐向北轉。
湖水全都凍住了,布蘭已經記不住雪下了多少天,積雪把湖變成了一片白色荒野。
冰面平坦而地面坎坷,因此很容易分辨,但是有時風會卷起積雪,那就很難分清那是湖岸了。
他們希望靠樹林來做向導,可是湖裡有個樹木叢生的小島,而岸邊又是光秃秃的,因此也沒準确地知道位置。
糜鹿自顧自地坐着,根本不理會坐在它背上的梅拉和玖健。
大多數的時候,它在林中穿行,但當湖岸彎向西邊時,它會趟過比布蘭還要高的積雪,直接穿過結冰的湖面。
湖面上風更強勁,一陣北風呼嘯着卷過他們,像刀割一般,凍得他們渾身發抖,卷起的雪花吹進了他們的眼裡,讓他們瞎了一樣。
默默地跋涉了幾個小時,在前面,夕陽在林中投下了長長的影子。
這裡天黑的早,布蘭對此感到不安。
白晝一天天變得更短,這裡白天寒冷,夜裡更是刺骨的陰寒。
梅拉叫停了他們。
“我們現在應該到那個村子了。
“她的聲音聽起來壓抑而陌生。
“我們不是走過了吧?”布蘭問。
“我希望沒有。
我們必須在夜幕降臨前找到藏身之處。
”
她說的沒錯。
玖健的嘴唇已經青了,梅拉的臉頰也凍紫了。
布蘭自己也覺得臉都木了。
阿多的胡子完全凍住了。
積雪一直沒到他的膝蓋,布蘭能覺察到他的越來越踉跄。
沒人比阿多更強壯了,如果就連他也撐不住了…
“夏天能找到那個村子,“布蘭突然說道。
不等梅拉要說些什麼,他就合上雙眼讓自己溜出他殘破的身軀。
當他鑽進“夏天”體内時,寂靜的樹林變得活躍了。
之前悄無聲息的地方,現在能夠聽得到:穿過樹林的風,阿多的呼吸,糜鹿刨着地面尋找草料。
熟悉的味道充滿了他的鼻孔:潮濕的落葉和幹枯的草地,灌木叢中一隻腐爛的松鼠,人的汗臭,糜鹿身上散發味道。
食物,肉,糜鹿看起來很誘人。
它警惕地把頭轉向了冰原狼,俯低了它巨大的鹿角。
它不是獵物,體内響起男孩的低語聲。
走開,跑.
“夏天”跑了起來,它跑過湖面,在身後揚起雪花。
那些樹緊密的挨着,想排成隊的士兵,穿着白色的披風。
冰原狼飛快地躍過樹根和岩石,穿過雪堆,積雪在它腳下破裂。
它的爪子變得又濕又冷。
前面的山丘長滿了松樹,空氣中是濃烈的松針的味道。
當它抵達山頂時,它兜了一圈,在空氣中猛嗅,然後擡起它的頭發出嚎叫。
這裡有氣味,人的氣味。
灰燼,布蘭想,雖然陳舊而且模糊,但還能分辨得出。
那是燃盡的木頭,煙灰和焦炭的味道。
熄滅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