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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布蕾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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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條路上被俘的,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騎手是小個子,她一眼便看了出來,原來是瘋鼠,她心想,他在跟蹤我。

    布蕾妮的指頭伸向劍柄,不曉得這夏德裡奇爵士是否認為遇到了好獵物,因為她是女人。

    格蘭德森伯爵的代理城主就犯過這樣的錯誤。

    他名叫亨佛利·瓦格斯塔夫,當時第六十十五歲,是個自負的老頭,鷹鈎鼻,頭上布滿老年斑。

    訂婚那天,他警告布蕾妮,婚後要做個得體的女人。

    “我不許我的夫人穿着男人的盔甲到處亂跑。

    這點你必須服從,免得我懲罰你。

    ” 當時的她十六歲,已精于劍術,在校場上勇武過人,卻仍有點羞澀。

    她鼓足勇氣告訴亨佛利爵士,要她接受懲罰,須先打敗她才行。

    老騎士氣得臉色發紫,他穿好盔甲,要教教做她女人的本分。

    他們用鈍器交手,因此布蕾妮的釘頭錘上沒有尖刺,可她仍舊打斷了亨佛利爵士的鎖骨和兩根肋骨,婚約也随之解除。

    這是她第三十個未婚夫,也是最後一個。

    從此之後,她父親不再堅持要她結婚。

     假如跟蹤她的是夏德裡奇爵士,很可能将面臨一場惡鬥。

    她不想跟那人合作,也不想讓他跟随自己找到珊莎。

    他具有一種由娴熟武藝而生的從容自信,她心想,但他個子小,我胳膊比他長,也更強壯。

     布蕾妮跟大多數騎士一樣強壯,而且她以前的教頭說,像她這樣高大的女人原本不可能如此敏捷。

    此外,諸神還賜予她良好的耐力,古德溫爵士認為太不可思議了。

    用劍盾打鬥十分辛苦,勝利往往屬于最能持久的人。

    古德溫爵士教導她作戰要謹慎,保留體力的同時,引誘對手,消耗對手。

    “男人永遠會低估你,”他說,“自尊心驅使他們用力,因為他們害怕被議論說給女人弄得如此狼狽。

    ”當她自立之後,發現他說的是事實。

    在女泉城邊的樹林裡,連詹姆·蘭尼斯特也以這種方式攻擊她。

    如果諸神保佑,瘋鼠将會犯下同樣的錯誤。

    他或許經驗豐富,她心想,但他不是詹姆·蘭尼斯特。

    她将長劍輕輕抽出。

     然而,逼近岔路口的并非夏德裡奇爵士的栗色戰馬,而是一匹羸弱衰老的花斑馬,背上騎着個瘦瘦的男孩。

    布蕾妮看到那馬之後疑惑地怔了一下。

    是個小男孩,她心想,直到瞥見兜帽底下的臉。

    是在暮谷城撞到我身上的男孩。

    是他。

     男孩看也沒看荒廢的城堡一眼,便直接順着一條路望去,然後望向另一條。

    猶豫片刻之後,他将馬撥向丘陵的方向,繼續前進。

    布蕾妮看着他消失在雨簾中,突然想起在羅斯比也見過這個男孩。

    是他在跟蹤我,她意識到,但這遊戲雙方都可以玩。

    她解開母馬,爬上馬鞍,跟在了他後面。

     男孩騎馬時眼盯地面,注視着積滿水的車轍。

    雨聲掩蓋了她接近的聲響,而他的兜帽無疑也起到一定作用。

    他從未回頭,直到布蕾妮奔到背後,用長劍劍背猛擊馬臀。

     那馬人一般立起來,把瘦男孩掀飛出去,他的鬥篷像翅膀一樣舞動。

    他落在泥漿中,爬起來時齒間沾滿泥土和棕色枯草。

    布蕾妮翻身下馬。

    就是這男孩,毫無疑問,她認得那顆麥粒腫。

    “你是誰?”她問道。

     男孩無聲地動了動嘴巴,眼睛瞪得像雞蛋那麼大。

    “波,”他隻能發出這一個音,“波。

    ”他身上的鎖甲跟他一起顫抖,嗒嗒作響。

    “波。

    波。

    ” “波?不?”布蕾妮問,“你是說‘不要’嗎?”她将劍尖抵在他喉結上。

    “請告訴我你是誰,為何跟着我?” “不、波——波——不要。

    ”他将手指伸進嘴裡,挖出一團泥,吐了口唾沫。

    “波——波——波德。

    我的名字。

    波——波——波德瑞克。

    派——派恩。

    ” 布蕾妮垂下長劍。

    她忽然間很同情這孩子。

    記得在暮臨廳,一位年輕騎士手執一朵玫瑰來見她。

    他帶玫瑰給我,至少她的修女這麼說,并且要她歡迎他。

    他十八歲,長長的紅發墜落在肩,她十二歲,緊紮在一件硬邦邦的新禮服裡,胸口綴滿閃亮的石榴石。

    他倆人一般高,但她無法正視他的眼睛,無法說出修女教她的簡單話語:羅蘭爵士,歡迎您來到我父親大人的廳堂,終于能與您見面,真是太好了。

     “你為何跟着我?”她問男孩,“有人指派你暗中監視?你是瓦裡斯還是太後的人?” “不。

    都不是。

    誰也不是。

    ” 布蕾妮估計他有十歲,不過她判斷小孩年齡的水平很糟,總是低估,或許因為她在同齡人中一直個子高大吧。

    怪胎,羅伊拉修女曾經評論,你像個男人。

    “對一個男孩來說,這條路太危險。

    ” “對一個侍從來說,并不危險。

    我是他的侍從。

    首相的侍從。

    ” “泰溫大人的?”布蕾妮收劍入鞘。

     “不。

    不是這個首相。

    是前一個。

    他兒子。

    我跟他一起戰鬥,高喊‘半人萬歲!半人萬歲!’” 小惡魔的侍從。

    布蕾妮甚至不知道他有侍從。

    提利昂·蘭尼斯特并非騎士。

    他或許有一兩個男童照料,她猜測,作為侍衛或侍酒,幫他穿衣服什麼的。

    侍從?“你為何跟着我?”她繼續追問,“你想幹什麼?” “我要找到她,”男孩站起身,“找他的夫人。

    你在找她。

    貝蕾娜告訴我的。

    她是他老婆。

    不是貝蕾娜,是珊莎夫人。

    因此我想,如果你找到她……”他的臉突然因痛苦而扭曲。

    “我是他的侍從,”他重複道,雨水從臉上滑落,“他卻不要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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