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堵石牆陳舊崩裂,但看到它橫亘于原野之中,布蕾妮仍感覺脖子上汗毛直豎。
弓箭手們就是躲在它後面殺害了可憐的克裡奧·佛雷,她心想……但繼續走了半裡地,她又經過一堵看上去差不多的石牆,開始不确定起來。
布滿車轍的道路七轉八彎,光秃秃的褐色叢林似乎跟記憶中的綠樹不同。
剛剛經過的就是詹姆爵士取走他表弟長劍的地方嗎?他們交手的樹林在哪裡?那條溪流呢?他們在溪水中互相劈砍,撲騰得水花四濺,直到引來了勇士團。
“小姐?爵士?”波德瑞克似乎從來不清楚該如何稱呼她,“你在找什麼?”
鬼魂。
“我騎馬經過的一堵牆。
沒什麼。
”當時詹姆爵士仍有兩隻手,而我憎惡他,憎惡他的種種奚落與嘲笑。
“安靜,波德瑞克,樹林裡可能藏着土匪。
”
男孩看了看光秃秃的褐色樹叢、潮濕的樹葉和前方泥濘的道路。
“我有劍。
我可以戰鬥。
”
但不夠熟練。
布蕾妮毫不懷疑男孩的勇氣,隻是不放心他的訓練水平。
雖然他名義上是個侍從,但他侍奉的人對他的武藝沒有幫助。
離開暮谷城北行的路上,她斷斷續續問出了他的故事。
原來他出于派恩家族的旁支,源自某個排行靠後的兒孫,家境貧困,他父親終其一生都在為有錢的親戚當侍從,最後跟蠟燭鋪老闆的女兒結婚,生下波德瑞克之後,就在平定葛雷喬伊叛亂的戰争中陣亡了。
他四歲時,母親抛棄了他,将他交給一個親戚,自己跟讓她懷孩子的流浪歌手跑了。
波德瑞克已經不記得母親長什麼樣,對他而言,塞德裡克·派恩爵士算是最接近父親的角色,然而從他結結巴巴的叙述來看,布蕾妮感覺這個塞德裡克對待波德瑞克更像仆人而不是兒子。
當初凱岩城召集封臣出兵時,騎士帶上他照顧馬匹,清洗盔甲。
接着,塞德裡克爵士在泰溫公爵軍中戰死在三河流域。
男孩孤身一人,遠離家鄉,又沒有錢,隻能投靠一個胖乎乎的雇傭騎士,人稱“大肚子”羅裡默爵士,隸屬于萊佛德大人的分遣隊,負責保護辎重。
“管吃的人吃得最好”,這是羅裡默爵士的口頭禅,最後他被發現從泰溫公爵的私人物資中偷了一塊腌火腿。
泰溫·蘭尼斯特決定吊死他,作為給偷盜者的教訓。
波德瑞克曾跟他共享那塊火腿,也差點共享繩子,但他的名字救了他。
凱馮·蘭尼斯特爵士救下他來,稍後便将他送給侄子提利昂做侍從。
塞德裡克爵士教會了波德瑞克如何照顧馬匹,如何檢查鞋子裡的石頭,羅裡默爵士則教他偷東西,但他們都沒空陪他練劍。
小惡魔至少曾送他去紅堡的教頭那裡受訓,可惜艾倫·桑塔加爵士死于君臨暴動,波德瑞克的訓練也到此為止。
布蕾妮砍下兩根斷枝當劍,試了試波德瑞克的身手。
她高興地發現,男孩嘴笨手不笨。
然而,盡管他勇敢又專注,但營養不良,骨瘦如柴,不夠強壯。
假如他真像自己聲稱的那樣,在黑水河戰役中存活了下來,隻可能是因為沒人拿他當目标。
“你可以自稱為侍從,”她告訴他,“但年齡隻及你一半的侍酒都能把你打得很慘。
你若留在我身邊,以後每晚睡覺時,手上将全是水泡,胳膊布滿淤青,渾身僵硬酸痛,難以入眠。
你不會喜歡的。
”
“我喜歡,”男孩堅持,“我喜歡那樣。
淤青和水泡。
我是說,不,但我喜歡。
爵士。
小姐。
”
迄今為止,他和布蕾妮都信守承諾。
波德瑞克從不抱怨。
每次拿劍的手上冒出一個新水泡,他都忍不住驕傲地展示給她看。
他照顧馬匹也很不賴。
不,他不是侍從,她提醒自己,但我也不是騎士,不管他叫我多少聲“爵士”。
她不能遣走他,因為他無處可去,另外,盡管波德瑞克一再聲稱不知道珊莎·史塔克的去向,但他有可能并未意識到自己所了解的情況。
偶爾提及的一句話,模糊的記憶,或許就是布蕾妮達成目标的關鍵所在。
“爵士?小姐?前面有輛車。
”波德瑞克指出。
布蕾妮看到了:那是一輛雙輪木牛車,高高的側闆,一男一女正使勁拖曳繩索,順着車轍往女泉城方向前進。
看模樣是農民。
“慢點,”她告訴男孩,“别教人家把我們當土匪。
不要亂講話,注意禮貌。
”
“好的,爵士。
注意禮貌。
小姐。
”男孩似乎對可能被當成土匪還挺高興。
他們一路小跑趕上來,農民警惕地注視着他們,但布蕾妮表明沒有惡意之後,他們便任由她走在旁邊。
“我們本來有一頭牛,”他們在雜草遍地的田野間行進,到處是松軟的爛泥潭和燒得焦黑的樹木,老漢邊走邊傾訴,“但被狼仔搶走了。
”他的臉因為使勁拉車而漲得通紅,“我們的女兒也被搶走了,唉,幹了很多壞事,好在暮谷城的戰鬥結束後,她自己跑回來了。
那頭牛卻沒有,我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