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又陡然停止,以至于瑟曦被摔了一下。
“噢,搞什麼鬼啊?”她再度探出身子,發現已到了維桑尼亞丘頂,前方就是貝勒大聖堂巍峨的拱頂與七座閃亮高塔——然而,在隊伍和聖堂的大理石階之間,人山人海,數不清的穿褐色粗布衣服、肮髒不堪的人們。
麻雀們,她嗤之以鼻地想,他們比真麻雀還臭。
令瑟曦驚駭的是,盡管科本向她報告過麻雀的人數,真正見到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廣場上有數百人露營,花園中還有數百人,炊煙缭繞,粗布帳篷和泥巴廢料搭建的簡陋小屋玷污了純白大理石,他們甚至在大聖堂講壇下的階梯上鋪了鋪蓋卷。
奧斯蒙爵士策馬回來找她,旁邊是金馬金袍的奧斯佛利爵士。
作為凱特布萊克三兄弟中的老二,奧斯佛利比其他兩位都要沉靜,笑容也比較少,經常愁眉苦臉。
如果傳說屬實,他也是最冷血的一位。
或許我該派他去長城。
派席爾大學士認為應讓“更有戰争經驗的人”指揮金袍軍,其他重臣也表示贊同。
“奧斯佛利爵士經驗豐富,”她告訴大家,但他們并不信服。
一幫不聽話的小狗。
總而言之,她對派席爾的耐心算是徹底告終了,後者居然蠻橫地反對她邀請多恩領派來新教頭,他堅持認為這是對提利爾的冒犯。
”你管得了我麼?”她輕蔑地回敬老人。
“請恕罪。
陛下,”奧斯蒙爵士報告,“我弟弟正在調集更多金袍衛士前來。
放心,我們一定會掃開道路。
”
“我沒空多等,就步行前去吧。
”
“不,陛下,”坦妮娅抓住她的手,“他們讓我害怕。
成百上千的,又那麼肮髒。
”
瑟曦吻了她的臉。
“獅子何懼麻雀?……但我謝謝你,我知道你關心我,夫人。
奧斯蒙爵士,扶我下轎。
”
早知道得步行,我就換身衣服了。
太後今天穿金線鑲邊的白裙服,華美而不失端莊,但這件服裝已有多年未曾穿用,腰部很有些緊。
“奧斯蒙爵士,馬林爵士,請随我來。
奧斯佛利爵士,護住我的座轎。
”有些麻雀看起來形容桔槁、眼窩深陷,似乎能吃了她的馬。
她在衣衫褴褛的人群中穿行,越過篝火、馬車和陋屋,不禁想起了與勞勃·拜拉席恩成親時廣場上的空前盛況。
當年,數千平民專程前來為她喝彩,所有女人都穿上最漂亮的衣服,一半的男人肩頭上坐着孩子。
她與年輕的國王手拉着手從聖堂走出來時,群衆的歡呼連蘭尼斯港都能聽見。
“他們愛你,我的王後,”勞勃湊在她耳邊低語,“瞧,每張臉都笑得那麼開心。
”那一瞬間,她的婚姻是如此美滿幸福……直到她看見詹姆。
不,她心想,不,不是每張臉,陛下……
今天,沒有一張笑臉。
麻雀們表情遲鈍、陰郁、充滿敵意,他們勉勉強強地讓開。
他們是真麻雀就好了,吼一嗓子就統統被吓走。
或者該派一百名金袍子帶着棍棒、長劍與釘頭錘前來清路?泰溫大人就會這麼做。
他會狠狠收拾他們,決不會下馬走路。
當太後發現他們對受神祝福的貝勒王的雕像做了些什麼時,她開始後悔自己的軟心腸了。
那座露出慈祥的微笑,照看廣場長達百年之久的雄偉大理石雕像,如今自腰部以下堆滿了各種骨頭和頭骨,其中很多仍殘留着血肉。
一些烏鴉停在上面,享用幹澀的便餐。
到處是嗡嗡叫的蒼蠅。
“這是為何?!”瑟曦質問群衆,“你們打算把腐屍堆成山,用來掩蓋受神祝福的貝勒王嗎?”
一位獨腿男人拄着木拐杖走上前。
“陛下,這些都是聖人與聖女的遺骨,他們身在教會為世人服務,卻慘遭謀殺。
被害者不僅包括修士、修女,還包括穿褐衣、棕衣和綠衣的弟兄,穿白衣、藍衣和灰衣的姐妹。
他們有的被吊死,有的被開膛破肚,修士遭遇搶劫,處女和母親被不信神的匪徒和惡魔崇拜者強暴——連靜默姐妹也不能幸免于難。
天上的聖母在悲痛中呐喊,所以我們把他們的遺骨從全國各地收集到這裡,懇請神聖的教會予以見證。
”
瑟曦能感覺到周圍目光的重量。
“國王會恢複王國的和平,”她莊嚴保證,“托曼與大家感同身受。
這些都怪史坦尼斯和他身邊那紅袍女巫,都怪崇拜樹木和狼的北方蠻子。
”她提高聲調。
“七大王國的善男信女們,我一定會為你們死去的親人複仇!”
幾聲歡呼,僅僅幾聲。
“我們不要複仇,”獨腿男人說,“隻要您保護生者。
保護聖堂和其他聖地。
”
“鐵王座應該維護教會,”一個額頭文着七芒星的大塊頭抱怨,“不能保護人民的國王不是真正的國王。
”周圍的人們呢喃着表示同意。
一個男人突然站起來抓住馬林爵士的手腕:“是時候了,所有塗抹聖油的騎士都應該抛棄俗世的主人,團結在神聖的教會周圍。
與我們一起戰鬥吧,爵士先生,如果您還熱愛七神。
”
“放手!”馬林爵士用力掙脫開來。
“你們的請願我都聽到了,”瑟曦道,“我兒子年紀雖小,但他熱愛七神。
你們會得到他和我的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