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桂風号是一艘來自盛夏群島高樹鎮的天鵝船,那裡的人們膚色漆黑,女人生性風流,甚至神祗也很怪異。
此刻他們位于目光燒灼的多恩南海,沒有修士帶領大家念悼詞,因此這項任務落到山姆威爾·塔利身上。
下午十分悶熱,一絲風也沒有,但山姆還是穿上黑衣。
“他是個好人,”他開始說……話一出口,就知道錯了。
“不。
他是個偉人。
他是學城的學士,青年時代戴上頸鍊,立下誓言,後來又加入守夜人軍團,并一如既往,恪盡職守。
他的名字取自于英年早逝的古代英雄,然而盡管他活過長久歲月,其一生亦同樣偉大。
他的睿智、高尚與仁慈無人可及。
于絕境長城效力期間,他輔佐過十餘任總司令,自始至終給予忠誠的谏言。
他也為國王們提供谏言,而且本身有機會成為國王,可當人們将王冠獻給他時,他卻讓給了弟弟。
試問,有多少人能做到這點?”山姆感覺到淚水奪眶而出,知道自己撐不下去了。
“他是真龍血脈,但他的火焰已經熄滅。
他是伊蒙·坦格利安,他的守望至死方休,于斯結束。
”
“他的守望至死方休,于斯結束。
”吉莉一邊跟着他輕聲念,一邊搖晃懷抱中的嬰兒。
蔻佳·莫先用維斯特洛通用語,然後又用盛夏群島語為她父親、崇及其餘聚集的船員們說了一遍。
山姆垂下腦袋放聲哭泣,悲哀得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吉莉站到他身旁,讓他靠在她肩上。
她眼中也有淚花。
空氣潮濕溫暖,出奇的平靜,月桂風号漂浮在遠離陸地的深藍色海洋上。
“黑衣山姆說得好,”崇說,“現在,讓我們為他的生命幹杯。
”他用盛夏群島語說了句什麼,一桶兌有香料的朗姆酒便被推到後甲闆上打開,當班的船員個個喝下一杯,以茲紀念盲眼老龍。
船員們識得他的時間雖短,但盛夏群島人敬重長者,并有為亡人舉行盛典的習俗。
山姆沒喝過朗姆酒。
這種酒味道奇特,容易上頭;入口雖甜,但有股強烈的餘味燒灼舌頭。
他累,累極了,每塊肌肉都在疼,甚至有些自以為沒長肉的地方也疼。
他膝蓋僵硬,雙手覆滿新磨的水泡,舊水泡破裂之處則沾着黏黏的皮。
然而朗姆酒和悲哀似乎占據了他的整個心靈。
“把師傅帶到舊鎮,博士們也許能救他。
”他告訴吉莉,他們在月桂風号高高的前樓上呷朗姆酒。
“學城的醫師是七大王國最好的。
我一度以為……我希望……”
在布拉佛斯,伊蒙似乎有望複原。
崇關于龍的談話幾乎讓老人恢複常态。
那晚,他吃光了山姆置辦的食物。
“沒人想到是女孩,”他說,“預言說的是王子,不是公主。
我以為是雷加……他出生那天,煙霧從烈火熊熊的盛夏廳中升起,而鹽來自為死者流下的眼淚。
他小時候也跟我一樣如此相信,後來卻認為自己的兒子才應和了預言,因為他确信在他種下伊耿的當晚,一顆彗星出現在君臨上空,那便是所謂的‘星辰泣血’。
我們全是傻瓜,自以為是的傻瓜!錯誤恰恰出在對預言的解釋上。
我們忘了巴斯的提醒,龍沒有性别,非雄非雌,不斷變幻,像火焰一樣搖擺不定。
語言的局限誤導了我們一千年。
丹妮莉絲才是真正誕生于煙與鹽之地,而她的龍證明了她的身份。
”單單談到她,他便精神抖擻。
“我必須去她那兒。
必須。
啊,我要是再年輕十歲就好了。
”
老人如此堅決,甚至靠自己的雙腿走上月桂風号的踏闆。
行程由山姆安排,崇從水中救了他一命,但羽毛披風也因此而毀了,山姆便将自己的劍連同劍鞘一起賠給這位身材魁梧的大副。
他們隻剩下從黑城堡地窖裡帶出來的書。
山姆悶悶不樂地将它們交出去,崇問有什麼問題,他說,“這些本來是要給學城的。
”大副将這番話翻譯過去之後,船長大笑。
“庫忽魯·莫說灰衣人最終仍會得到這些書,”崇告訴他,“隻不過得從庫忽魯·莫那兒買。
對于沒有的書籍,學士們願意付銀币,甚至是紅紅黃黃的金子。
”
船長還想要伊蒙的頸鍊,但山姆拒絕了。
他解釋道,交出頸鍊是學士最大的恥辱,崇重複了三遍,庫忽魯·莫才接受。
等交易完成,山姆隻剩鞋子、黑袍和内衣,外加瓊恩·雪諾在先民拳峰找到的破号角。
我别無選擇,他告訴自己,我們不能留在布拉佛斯,而除了偷竊與乞讨之外,也沒有其他方法支付旅資。
再說,即使再花三倍價錢,隻要能讓伊蒙學士安全抵達舊鎮,他也心甘情願。
然而南行途中風雨頻仍,每場風暴都是對老人身心的摧殘。
在潘托斯,他要山姆帶他上甲闆,并描繪城市的景象,但那是他最後一次離開船長的床。
之後不久,他又開始神智不清。
等月桂風号繞過泣血塔,進入泰洛西港,伊蒙已不再說要找船去東方,反而又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