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舊鎮和學城的博士們。
“你必須轉告他們,山姆,”他說,“轉告博士們,一定要讓他們明白。
跟我同時代人已死了第五十十年,其他人不認識我。
我的信……在舊鎮,一定被當成老糊塗的胡言亂語。
我無法說服他們,你能夠。
告訴他們,山姆……告訴他們長城的境況……告訴他們屍鬼和走動的白鬼,蔓延的寒氣……”
“我會的,”山姆承諾,“我會支持你的觀點,師傅。
讓我們一起來,我們倆一起。
”
“不,”老人道,“你一定得去。
告訴他們。
預言……我弟弟的夢……梅麗珊卓夫人讀錯了征兆。
史坦尼斯……史坦尼斯确實有一點龍王血統,這沒錯,他的兄弟們也都有。
雷拉,伊戈的小女兒,他們的龍血來自于她……她是他們的祖母……小時候愛叫我學士伯伯。
我記得這些,因此存有希望……也許隻是主觀願望……我們想要相信一件事,便會自欺欺人。
尤其是梅麗珊卓,她大錯特錯。
那把劍不對,她應該知道……有光無熱……空洞的魔力……那把劍不對,虛假的光明會把我們帶向更深沉的黑暗。
山姆,丹妮莉絲才是我們的希望,去學城告訴他們,讓他們弄明白,必須派個學士去找她,輔佐她,教導她,保護她。
這麼多年來,我逗留人世,等待,觀察,當黎明到來時,我卻已經太老。
我快死了,山姆。
”他直言承認,眼淚從白色盲眼中湧出。
“對于像我這樣衰老的人來說,死亡應該沒什麼可怕,可我怕。
是不是很傻?既然我一直處于黑暗中,怎麼還怕黑呢?然而我忍不住去想,等最後一絲溫暖離開軀體,接下來會怎樣?如修士們所說,在天父的黃金宮殿裡歡宴?我會不會再見到伊戈,發現戴倫依然健康快樂,聽妹妹們為自己的孩子唱歌?或者馬王們說得對?我會騎着烈焰熊熊的火馬永遠在夜空中奔馳?還是我必須回到這悲傷的塵世?誰說得準呢?誰曾越過死亡之牆目睹真相?隻有那些屍鬼,而我們知道它們是什麼。
我們知道。
”
山姆無言以對,隻能盡力給老人一點點安慰。
後來吉莉也進來給他唱了首歌,那是她跟卡斯特别的妻子學的,内容完全不知所雲。
但歌曲使老人微笑,也助他入睡。
那是他最後的清醒時日。
再往後,老人蜷縮在船長艙室中一堆毛皮底下,昏睡時遠遠多過醒着的時候。
他會在睡夢中喃喃自語,醒來後呼喚山姆,堅持要托付他一些事,但等山姆趕到,他已忘了要說什麼。
即使記得,也都語無倫次。
他提到夢境,卻沒說是誰的夢,還提到點不燃的玻璃蠟燭和無法孵化的蛋。
他說斯芬克斯即是謎題,并非出謎題者,天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他要山姆念巴斯修士寫的一本書,此人的著作在受神祝福的貝勒王統治期間慘遭焚毀。
有一回他哭着醒來。
“龍有三個頭,”他哀歎,“但我年邁體弱,無法成為其中之一。
我應該跟她在一起,為她指引方向,可我的身體啊,實在難以勝任。
”
月桂風号穿行于石階列島期間,伊蒙學士有一半時間記不得山姆的名字。
有時他把山姆當成某個已故的兄弟。
“他太虛弱,受不了長途旅行,”山姆在前樓上告訴吉莉,一邊繼續啜飲朗姆酒。
“瓊恩應該預見到這點。
伊蒙已經一百零二歲了,絕不該把他送到海上。
倘若留在黑城堡,他也許可以再活十年。
”
“也許她會燒死他。
那個紅袍女。
”即使與長城相隔萬裡,關山阻斷,吉莉也不願說出梅麗珊卓夫人的名字。
“她要用國王之血去祭奠她的火焰。
瓦迩知道。
雪諾大人也清楚,所以才要我帶走妲娜的嬰兒,留下自己的作代替。
在船上,伊蒙學士長眠不醒,但假如留下,就會被她活活焚燒。
”
他還是會被焚燒,山姆可憐兮兮地想,隻不過這回得由我來幹。
坦格利安家族總是将死者交付給火焰,但庫忽魯·莫不許在月桂風号上舉行火葬,因此伊蒙的屍體被塞入一桶黑肚朗姆酒裡保存,直至船抵達舊鎮。
“他臨死前一晚問我,可不可以抱抱孩子,”吉莉續道,“我怕他抱不住,但我錯了。
他搖晃孩子,哼歌給孩子聽,妲娜的兒子擡手摸他的臉,拉他的嘴唇。
我以為會弄疼他,結果那隻讓老人笑了出來。
”她撫摸着山姆的手。
“我們可以給小家夥取名為‘學士’,假如你同意的話。
當然,等他長大,不是現在。
”
“‘學士’不是個名字。
你可以叫他伊蒙。
”
吉莉考慮了一下。
“妲娜在戰場将他生下,四周是刀劍交擊,他應該叫這個。
‘沙場之子’伊蒙或‘鋼鐵之歌’伊蒙。
”
我父親大人也會喜歡這名字。
戰士的名字。
這男孩是曼斯·雷德之子,也可以算卡斯特之孫,他決不會像山姆那麼懦弱。
“好。
就這麼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