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凄暗陰濕,一上午都在下雨,到了下午,雨雖停了,仍然烏雲密布,見不到太陽。
連小王後也惴惴不安,她沒按慣例帶身邊那群小雞、衛兵和仰慕者們出去騎馬,而是整天窩在處女居内,聽藍詩人演唱。
瑟曦的心情也不愉快——黃昏時分才大為改觀。
當灰色的天空凝聚為漆黑,甜美瑟曦号随晚潮入港,奧雷恩·維水求見。
太後立刻召見。
看到他的大步子,她心知定有好消息。
“陛下,”維水露出寬闊的笑容,“龍石島是您的了。
”
“幹得漂亮。
”她握住他的手,吻了他的雙頰。
“托曼陛下一定會很高興。
我們也可以就此釋放雷德溫大人的艦隊,好把鐵民驅趕出盾牌列島。
”河灣地方面,一隻烏鴉比一隻烏鴉帶來的消息糟糕,鐵民似乎不滿足于新近攻占的石頭,他們集結軍隊,直溯曼德河,還襲擊青亭島及其周圍的小島。
雷德溫的領海隻留下十幾條戰船,至今要麼被奪走,要麼被擊沉。
那個自稱鴉眼攸倫的瘋子甚至派長船進入低語灣,威脅舊鎮。
“甜美瑟曦号起航時,雷德溫大人正儲存物資,準備回師。
”維水大人報告,“不難設想,現下他的主力艦隊已出海了。
”
“祝他們一路順風,氣候也比今天更好。
”太後把維水帶到窗邊坐椅,并肩坐下。
“咱們的洛拉斯爵士對這場勝利可有作出貢獻?”
對方的笑容消失了,“不少人衷心欽佩他,陛下。
”
“不少人,”她探詢地望着他,“你怎麼看?”
“我沒見過比他更勇敢的騎士,”維水道,“然而他把一場不流血的勝利變成了屠殺。
一千人死亡或重傷,大部分是我們的人,陛下,不僅包括普通士兵,更有許多騎士和年輕領主,那些最優秀和最勇敢的人。
”
“洛拉斯爵士本人呢?”
“他是第十千零一個。
戰鬥結束後,大家将他擡進城内,傷勢非常嚴重,由于失血過多,學士們都不敢為他吸血療傷。
”
“噢,真令人傷感。
托曼一定會痛心疾首的,他十分仰慕咱們英勇的百花騎士。
”
“還有老百姓們,”她的海軍上将說,“如果洛拉斯死去,全國上下的少女将淚流成河。
”
一點沒錯。
回想洛拉斯爵士出海那天,三千平民擠到爛泥門觀看,其中四分之三是女人。
太後心裡十分輕蔑,她好想大聲尖叫,痛罵這幫綿羊,告訴他們洛拉斯能給的隻有微笑與鮮花,然而她不能——她反而宣布洛拉斯爵士是七大王國最勇敢的騎士,并微笑着目睹托曼賜予對方寶石佩劍。
國王還順勢擁抱了他,這不在瑟曦計劃之内,但現在已無關緊要了。
反正太後表現得慷慨大方,而百花騎士已幾乎一命嗚呼。
“告訴我詳情,”瑟曦命令,“巨細無遺,從頭到尾慢慢講。
”
等維水說完,房間已變得黑暗。
太後點起幾隻蠟燭,并命多卡莎去廚房拿來面包、奶酪和一點山葵調味的煮牛肉。
用餐時,她讓奧雷恩把故事又說了一遍,好把細節銘記在心,反複回味。
“不管怎麼說,我可不忍心讓别人把這噩耗帶給親愛的瑪格麗,”瑟曦道,“我親自來。
”
“陛下真是太好心了。
”維水笑道。
一臉壞笑,太後心想。
由近觀之,奧雷恩實在沒有雷加王子的影子。
不錯,他們頭發類似,然而如果傳說屬實,裡斯城裡半數的妓女不也一樣?雷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眼前這位不過是會耍小聰明的孩子罷了。
好在他有利用價值。
瑪格麗正在處女居内啜飲葡萄美酒,和三位表妹一起玩從瓦蘭提斯進口的新遊戲。
天色雖晚,守衛們還是當即放瑟曦進入。
“陛下,”太後道,“我想最好由我親自來向你通報。
奧雷恩從龍石島回來了,他告訴我,你哥哥成了英雄。
”
“我知道。
”瑪格麗淡淡地說,語氣不帶驚訝。
她為什麼要驚訝?從洛拉斯懇求統率大軍的那晚開始,她就知道會是這個結局。
然而,當瑟曦把故事和盤托出,小王後的雙頰仍舊閃爍着晶瑩的淚珠。
“雷德溫已命礦工在城堡底下挖掘隧道,但百花騎士嫌進展太慢。
毫無疑問,他極為關切盾牌列島上的子民,渴望把他們從水深火熱中拯救出來。
據維水大人說,接管指揮權不到半天,當史坦尼斯的代理城主拒絕了一對一決鬥的提議後,你哥哥便發動總攻。
攻城錘撞破城門,洛拉斯當先殺入,他騎馬沖入巨龍口中,一身白衣白甲,流星錘左右揮舞,大家說他勇不可擋。
”
梅歌·提利爾已哭出聲來。
“他怎麼死的?”她問,“誰殺了他?”
“沒人殺得了他,”瑟曦道,“洛拉斯爵士中了冷箭,一箭射中大腿,一箭射穿肩膀,但他堅持奮戰,浴血搏鬥。
後來,他又被釘頭錘打碎了幾根肋骨。
再後來……不……不,最可怕的部分還是别說的好。
”
“告訴我,”瑪格麗說,“這是命令。
”
命令?瑟曦頓了一頓,旋即決定不要破壞當前的氣氛。
“外城陷落後,敵軍遁入内城,洛拉斯窮追不舍。
他被沸油當頭淋下。
”
雅蘭小姐的臉色慘白猶如粉筆,她從屋子裡逃了出去。
“維水大人親口保證,學士們做了一切能做的治療,但你哥哥的燒傷實在太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