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絲綢錦繡,紅藍相間的四分底,鑲有金色的太陽與銀色的新月。
别的女孩穿上會很漂亮,在她身上則不然。
她十二歲,扭捏不安地等待與一位年輕騎士會面,他比她年長六歲,由父親親自挑選,光輝燦爛,有朝一日定然功成名就。
但她害怕他的到來,因為她胸太小,手腳太大,頭發老是豎起來,鼻子邊長了一粒膿包。
“他将給你帶來一朵玫瑰。
”父親向她承諾,但玫瑰無用,玫瑰無法保護她。
她要劍。
守誓劍。
我得找到那女孩。
我得為他找回榮譽。
門終于開了,她的未婚夫跨入她父親的廳堂。
她盡力遵照先前的教導向他緻意,然而鮮血從嘴裡湧出,原來她在等待時咬掉了舌頭。
她把舌頭吐在年輕騎士腳邊,看到他臉上嫌惡的表情。
“‘美人’布蕾妮,”他諷刺道,“我見過比你漂亮的母豬。
”然後他将玫瑰扔到她臉上,離開時,披風上的獅鹫飄蕩起伏,逐漸幻化成獅子。
詹姆!她想大喊,詹姆,回來!你回來!但她的舌頭躺在地上,玫瑰旁邊的血泊之中。
布蕾妮突然醒來,大口喘氣。
她不知自己身處何方。
空氣寒冷陰沉,有泥土、蛆蟲和黴菌的味道。
她躺在擱闆床上,蓋着一堆羊皮,頭上是岩石,樹根從牆壁間冒出來。
唯一的光源來自一支牛油蠟燭,蠟燭在一攤熔蠟中冒着煙。
她推開羊皮,發覺有人脫了她的衣服和盔甲。
她現在穿一件褐色羊毛布寬松裙服,很薄,但剛洗過。
前臂夾了木闆,再用麻布包紮,一側臉頰潮濕僵硬。
她摸了摸,某種濕潤的藥膏覆蓋着臉頰、下巴和耳朵。
尖牙……
布蕾妮站起身,腿軟得像水,暈頭轉向。
“有人嗎?”
蠟燭後面有許多黑暗的空穴,其中一個裡面有什麼東西動了動,那是一位衣衫褴褛的灰發老人。
他蓋的毯子滑到地闆上,他坐起來揉揉眼睛。
“布蕾妮小姐?你吓了我一跳。
我在做夢呢。
”
不,她心想,做夢的是我。
“這是什麼地方?地牢嗎?”
“山洞。
狗兒追蹤我們時,我們就得像老鼠一樣逃回洞裡。
”他穿一件殘破不堪的舊袍子,淡紅與白色相間,灰頭發又長又亂,臉頰和下巴的皮膚松松垮垮,滿臉粗糙的胡碴。
“你餓不餓?能喝牛奶嗎?再來點面包和蜂蜜?”
“我要我的衣服。
我的劍。
”不穿盔甲,她感覺像光着身子,而且她希望守誓劍在身邊。
“出去的路。
告訴我出去的路。
”山洞地上滿是石頭泥土,感覺高低不平。
即使到現在,她仍然頭暈目眩,猶如漂浮一般。
閃爍的燭光投射出詭異的影子。
殺戮的影子在四周起舞,她心想,躲避着我的察看。
到處都有洞穴、裂縫和罅隙,但哪條通往外面,哪條通往更深處,哪條是死胡同,她無從知曉。
所有的都同樣漆黑。
“我可以摸摸你的額頭嗎,小姐?”看守的手上布滿瘢痕和硬繭,卻出奇的輕柔。
“你的燒退了,”他宣布,帶着自由貿易城邦的口音。
“不錯不錯。
昨天你的皮膚摸上去還像着了火。
簡妮擔心我們會失去你。
”
“簡妮。
那高個子女孩?”
“就是她。
但她不如你高,小姐。
人們叫她‘長腿簡妮’。
是她給你手臂接骨,夾上木闆,幹得跟學士一樣出色。
她還盡量治療你的臉,用煮沸的麥酒清洗傷口,防止潰爛。
即便如此……人咬的傷口污穢不潔,我敢肯定,發燒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灰發人摸摸她綁着繃帶的臉。
“我們不得不割除一點肉。
我恐怕你的臉不會好看。
”
它從來就沒好看過。
“你是說,會留下傷疤?”
“小姐,那怪物咬去了你半邊臉。
”
布蕾妮不由一怔。
每個騎士都有戰鬥留下的傷疤,她央求古德溫爵士教她劍術時,他警告過她,你想要這個嗎,孩子?但老教頭指的是劍傷,他料不到尖牙的牙。
“如果你們隻是想吊死我,為什麼替我接骨,洗淨傷口?”
“為什麼呢?”他望向蠟燭,仿佛再也無法忍受看她。
“他們告訴我,你在客棧戰鬥得很勇敢。
檸檬不該離開路口。
他得到命令守在附近,埋伏起來,假如煙囪裡有煙升起,就立即趕來……但他聽說鹽場鎮瘋狗已沿綠叉河北去,便上了鈎。
我們追蹤這夥人很久了……盡管如此,他應該更清醒才對。
結果,走了半天他才意識到血戲子利用一條小溪隐匿蹤迹,繞到了他背後,後來,他為了繞開一隊佛雷家的騎士,又浪費了更多時間。
要不是你,等檸檬和他的人趕到時,客棧裡就隻剩屍體了。
或許正因如此,簡妮才給你療傷。
不管以前幹過什麼,你光榮地獲得了這些傷口,為了完全正當的事業。
”
不管以前幹過什麼。
“你們認為我幹過什麼?”她說。
“你們是誰?”
“我們一開始是國王的人,”那人告訴她,“但國王的人必須要有國王,而我們沒有。
我們本來也是弟兄,但我們的關系